暴雨敲打着窗户。颜晓雪坐在书桌前，铅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圈。三天了，程阳那句"和你母亲画得一样好"像根刺扎在心头。他怎么知道？母亲去世八年，连学校老师都不记得她会画画。
父亲在客厅咳嗽，新工作的制服挂在门后，领口绣着"程氏物流"的logo。颜晓雪盯着那四个字，胃部拧紧。太巧合了，不是吗？
手机震动，程阳的短信：【明天有空吗？想和你谈谈。】
她盯着屏幕，拇指悬在键盘上方。最终只回了个【嗯】。
第二天清晨，程阳在校门口等她，眼下挂着淡淡的青色。他递来一杯热豆浆："我让司机送我们去个地方。"
颜晓雪没接："去哪？"
"我家。"程阳声音发紧，"有些东西...你应该看看。"
黑色奔驰穿过城市，驶向城东别墅区。车内沉默得窒息。颜晓雪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问："你父亲认识我妈妈，对吗？"
程阳的手指猛地攥紧方向盘："你怎么..."
"猜的。"颜晓雪学他上次的回答，嘴角扯出冷笑。
程家别墅比生日派对那天看起来更加宏伟。管家恭敬地开门，程阳匆匆带她上楼："我爸出差了，书房没人。"
二楼走廊尽头，程阳推开沉重的红木门。书房弥漫着雪茄和皮革的气息，落地窗外暴雨如注。颜晓雪刚踏进一步就僵住了——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油画。
画中是夏日荷塘，笔触温柔得令人心碎。右下角签名：林月，2009。
那是母亲的名字。
"这..."颜晓雪声音发抖，"为什么..."
程阳拉开一个抽屉，取出整叠素描和水彩。全是母亲的画作，有些甚至还有颜晓雪小时候在角落涂鸦的痕迹。
"十年前，你母亲是我家的美术老师。"程阳声音干涩，"教我画画。"
颜晓雪的世界天旋地转。她踉跄着扶住书桌，碰倒了一个相框。捡起来的瞬间，血液冻结——照片里，年轻的母亲站在盛开的花树下，身旁是现在的程董事长，两人姿态亲密。
"他们..."
"我不知道。"程阳痛苦地抓头发，"我爸从不提这事。我八岁那年，你母亲突然不再来上课。几个月后，我妈自杀...然后我就在福利院遇见了你。"
"福利院？"颜晓雪瞪大眼睛，"什么福利院？"
程阳脸色煞白，似乎意识到说漏了嘴。就在这时，书房门被猛地推开。
"少爷，董事长提前回..."管家的话戛然而止。看清房内情形后，他迅速退出去："我这就通知董事长。"
程阳抓住颜晓雪的手："快走。"
他们刚冲到楼梯口，楼下就传来沉重的关门声。一个威严的男声响起："程阳？你在搞什么鬼？"
程阳把颜晓雪推进走廊拐角的客房："躲在这里，别出声。"
门关上的瞬间，颜晓雪听见皮鞋踩在大理石台阶上的声音。透过门缝，她看见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上楼，面容与程阳有七分相似，但眼神冷得像冰。
"你带谁回家了？"男人质问。
"同学。"程阳挡在走廊中央，"讨论功课。"
"是吗？"程董事长冷笑，"我刚才接到医院电话，你那个酒鬼司机的女儿闯进我书房了？"
颜晓雪捂住嘴。酒鬼司机？父亲的新工作...
"她不是——"
"够了！"程董事长怒吼，"我警告过你别接近那家人！她母亲是什么货色你不清楚？"
"爸！"程阳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愤怒，"林老师已经死了！你还要污蔑她到什么时——"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他。颜晓雪透过门缝看见程阳踉跄着撞上墙壁，嘴角渗血。
"滚回你房间。"程董事长冷冷道，"今晚的慈善晚宴你必须出席。赵家千金特意为你从英国回来，别给我丢脸。"
脚步声远去后，颜晓雪瘫坐在地上。母亲、程家、福利院...碎片在脑中旋转却拼不出完整图案。客房窗台上，一串蓝色玻璃风铃在暴雨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声响。
这声音...莫名熟悉。
门被轻轻推开。程阳跪在她面前，右脸红肿："对不起，我本想慢慢告诉你..."
"所以全是假的？"颜晓雪声音发抖，"辩论赛、送我回家、帮我解围...就因为你爸和我妈有过节？"
"不！"程阳抓住她的手，"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父亲书房的照片认出你，但后来..."
颜晓雪猛地抽回手："认出我？什么意思？"
程阳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说漏了什么。就在这时，楼下传来管家的声音："少爷，车准备好了！"
"我得走了。"程阳慌乱起身，"晚上宴会是做给赵家看的，但我发誓我对你是真心的。等我回来解释一切..."
"不必了。"颜晓雪站起来，眼神冷得像冰，"我们两清了，程少爷。"
她冲下楼时，暴雨正猛。没有伞，没有外套，雨水很快浸透校服。身后程阳在喊她的名字，但她跑得更快了。
街道在雨中模糊成一片水彩，就像母亲画到一半就永远搁笔的那些画。颜晓雪不知跑了多久，最终在一个公交站停下喘息。雨水混合着泪水在脸上奔流。
八岁那年，母亲车祸身亡前一周，曾带她去见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那栋大房子里，她一个人在花园玩，有个小男孩送她蓝色玻璃珠...
记忆碎片突然闪过。颜晓雪浑身发抖。那个男孩，是程阳？
口袋里手机震动。是父亲：【晓雪，爸升职了！程董亲自点名让我当专属司机！】
雨水打在屏幕上，字迹晕开。颜晓雪抬头，透过雨幕看见对面珠宝店的电视正播放财经新闻："程氏集团今晚举办年度慈善晚宴，据悉将与赵氏集团宣布重大合作..."
画面切到晚宴现场。程阳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地站在一位华服少女身边。标题醒目：《强强联合！程赵两家或将联姻》。
颜晓雪关掉手机，走向公交站。她没看见，下一秒程阳就推开了赵家千金，在众目睽睽下冲出会场。
同一时刻，程家别墅书房。程董事长盯着墙上那幅荷塘画，手里握着拆信刀。画布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背面泛黄的纸条：
【给小阳的生日礼物。愿你如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林月】
纸条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若我遭遇不测，请照顾晓雪。你承诺过的。】
暴雨持续整夜。颜晓雪回到家时，发现父亲醉倒在客厅，手里攥着升职通知。她默默收拾酒瓶，突然听见阁楼传来"叮当"声——母亲留下的蓝风铃，明明收在箱子里，却无风自动。
那声音，和程家客房里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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