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灯光惨白得刺眼。颜晓雪盯着掌心的U盘，金属外壳反射着冷光。父亲仍在昏睡，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三天后才是她的生日，但直觉告诉她，等不了了。
护士站借来的笔记本电脑嗡嗡启动。插入U盘后，屏幕上出现一个命名为"给晓雪"的文件夹，里面有三个文件：一段音频、几张扫描照片，和一份PDF文档。
颜晓雪戴上耳机，点击播放。
"我再说一遍，2013年7月12号那天，是有人指使我撞那辆车的。"一个沙哑的男声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定金十万，事成后再给二十万。现金，装黑色运动包里。"
耳机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然后是父亲压抑着愤怒的质问："指使人是谁？"
"没见过真容，电话联系。但汇款账户我偷偷记下来了。"男人咳嗽几声，"叫...程氏集团什么基金..."
音频戛然而止。颜晓雪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发抖，七月十二日——母亲忌日的前一天，正是车祸发生的日子。
她颤抖着点开照片。第一张是银行转账记录的翻拍，付款方赫然显示"程氏慈善基金会"，收款人"张大山"——与肇事司机同名。第二张是车祸现场照片，角度隐蔽，像是偷拍的。第三张让颜晓雪倒吸一口冷气——母亲的车被撞得扭曲变形，而背景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匆匆离开现场。
虽然只有侧脸，但那轮廓她太熟悉了——程董事长。
最后一份PDF是母亲手写信的扫描件，日期是车祸当天：
【亲爱的老颜：
如果这封信到你手上，说明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程家发现了我们的计划。那份文件我藏在了画室《星空》的夹层里，务必交给监察局。不要相信任何警察，程家买通了很多人。
照顾好晓雪，永远别让她接近程家。
月 绝笔】
信纸上有几处水渍晕开的痕迹，像是泪痕。颜晓雪读了三遍，每个字都像刀刻在视网膜上。母亲预感到自己会死，而父亲...显然知道更多。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几秒后雷声轰鸣。暴雨拍打着窗玻璃，如同八年前那个夜晚。颜晓雪抱紧双臂，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不知道母亲有画室。他们一直住在西城区的老房子里，母亲总是在餐桌上画画。
除非...那个所谓的"程家美术课"...
手机震动，赵明轩的名字跳出来。颜晓雪犹豫了一下才接听。
"颜晓雪？"赵明轩的声音异常严肃，"程阳被他爸软禁了。他让我告诉你，千万别看U盘内容，至少别单独行动。"
"太迟了。"颜晓雪盯着屏幕，"我已经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在哪？我马上过来。"
"不用。我需要回家一趟。"
"听着，"赵明轩压低声音，"程叔叔刚刚冻结了程阳所有账户，还派人去你家搜查过。你现在回去很危险。"
颜晓雪的血液瞬间凝固："我家？为什么？"
"他们在找一份文件。"赵明轩犹豫了一下，"程阳说，可能和你母亲的画有关。"
挂断电话，颜晓雪望向病床上的父亲。他眉头紧锁，似乎在梦中也在挣扎。监护仪上的数字突然波动，血压升高。她急忙按下呼叫铃，却在俯身时听见父亲含糊的呓语：
"画...地下室...月...对不起..."
医生和护士冲进来把她请到走廊。透过玻璃窗，她看见父亲被注射了镇静剂，渐渐平静下来。但他的话像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的闸门——老房子确实有个被封死的地下室入口，在厨房地板下。小时候她曾好奇想打开，却被父亲严厉制止。
雨更大了。颜晓雪把U盘藏在内衣暗袋，冒雨跑出医院。出租车在积水的路面艰难前行，每一声雷鸣都让她想起车祸那天的巨响。
老房子漆黑一片。颜晓雪轻手轻脚地开门，生怕惊动什么。厨房地板的那块活板门还在，被冰箱半挡着。她费力移开冰箱，指甲抠进木板缝隙。
"咔嗒"一声，活板门开了。霉味混合着尘土扑面而来。她打开手机闪光灯，照出一条狭窄的楼梯。
地下室比想象中干燥。约十平米的空间里，只有一个画架和几个储物箱。画架上蒙着白布，颜晓雪深吸一口气，掀开它——
《星空》。母亲最擅长的主题，但这不是普通的星空。无数星辰组成了一个婴儿的轮廓，蜷缩在宇宙中央。颜晓雪凑近看，发现那些星星全是微小的数字和字母，像是...密码？
她小心取下画框，背面果然有夹层。一把小巧的钥匙和一张折叠的纸条掉了出来。纸条上是母亲的笔迹：
【老颜：这是银行保险箱钥匙。文件足以摧毁程氏帝国，也解释了月儿的身世。等晓雪成年再决定是否公开。——月】
"月儿的身世？"颜晓雪喃喃自语，困惑不已。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父母唯一的孩子。
突然，楼上传来门被踹开的声音。沉重的脚步声在客厅回荡。
"搜仔细点！每个角落都不要放过！"一个粗犷的男声吼道。
颜晓雪迅速关掉手机灯，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到厨房了。她摸索着躲到一个储物箱后面，却不小心碰倒了画架。
"什么声音？"脚步声停住，"下面有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机震动起来——程阳的来电。楼上的人显然也听到了，脚步声直奔活板门而来。
颜晓雪绝望地环顾四周，发现墙角有个通风管道，勉强能容一人爬行。她抓起钥匙和纸条钻了进去，就在活板门被掀开的瞬间。
黑暗的管道里，她蜷缩着接起电话。
"晓雪？"程阳的声音带着不自然的喘息，"你在哪？"
"我家...地下室..."她压低声音，"有人闯进来了..."
"听我说，"程阳的语速飞快，"我逃出来了。赵明轩告诉我你看了U盘。现在无论你在哪，立刻去第三大街的'星辰咖啡馆'，找老板娘苏姐，就说你是'月儿的女儿'。她会保护你。"
"可是..."
"我马上过去找你。"程阳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背景音嘈杂，"如果一小时内我没到...打开银行保险箱，里面有全部真相。"
电话突然中断。颜晓雪在管道里艰难爬行，手掌被金属边缘割破也浑然不觉。通风管通向院子里的灌木丛，她钻出来时浑身是土，右臂被划出一道血痕。
雨小了些。颜晓雪抄近路穿过小巷，心跳如擂鼓。星辰咖啡馆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朦胧闪烁，她推门而入，风铃发出清脆声响。
吧台后一个扎着蓝色头巾的女人猛地抬头。看清颜晓雪的样貌后，她手中的咖啡杯"啪"地掉在地上。
"月儿...？"女人颤抖着伸出手，又迅速收回，"不，太年轻了..."
"您是苏姐吗？"颜晓雪低声说，"我是月儿的女儿。"
女人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快步走来，一把将颜晓雪拉进后厨："跟我来，快！"
后厨暗门后是一间简陋的卧室。苏姐锁好门，转身紧紧抱住颜晓雪："天啊，你都这么大了...和你妈妈年轻时一模一样。"
"您认识我妈妈？"
"何止认识。"苏姐抹去眼角的泪水，"我们是艺专同学，后来一起在程氏艺术基金会工作。"她突然严肃起来，"你妈妈留给你的东西，带了吗？"
颜晓雪点点头，取出钥匙和纸条。苏姐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他们找到你家去了，是不是？程家的人？"
"您怎么知道..."
"因为这份文件，"苏姐指向纸条，"揭露了程氏集团数亿的税务欺诈和非法采矿证据。更重要的是..."她犹豫了一下，"它证明了你和程阳的关系。"
颜晓雪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关系？"
门铃突然响起。苏姐示意颜晓雪躲进衣柜，自己出去查看。透过缝隙，颜晓雪看见她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浑身湿透的人——程阳。
他的左眼肿得几乎睁不开，嘴角有血迹，白衬衫上沾满泥水。但看到颜晓雪的瞬间，他笑了："还好你没事。"
"你的脸..."
"我爸的杰作。"程阳轻描淡写地说，转向苏姐，"他们追来了，我们得立刻转移。"
苏姐迅速从床下拖出一个防水袋："车钥匙、现金、新手机，还有你要的地址。"她紧紧拥抱颜晓雪，"银行保险箱在城商行总行，密码是你妈妈生日。"
程阳拉起颜晓雪的手："我们只有十分钟优势。"
雨又大了。他们钻进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程阳猛踩油门。后视镜里，两辆黑色轿车正冲出雨幕。
"赵明轩拖住了他们，但不会太久。"程阳拐进一条小巷，"我们必须先去拿文件。"
"等等，"颜晓雪抓住他的手臂，"苏姐说文件能证明我们的关系...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程阳的侧脸在雨中模糊不清："我也不知道全部真相。但我爸的反应说明了一切——他宁愿打死我，也不愿我看到那份文件。"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脸上的伤痕和决绝的眼神。颜晓雪突然想起油画上两个母亲幸福的笑容，和如今支离破碎的现实。
"程阳，"她轻声问，"如果最坏的情况...如果我们真的是..."
"那又如何？"程阳打断她，声音嘶哑，"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即使有..."他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血缘也不能定义一切。"
雨刷器疯狂摆动，却赶不上暴雨的速度。颜晓雪望向窗外，城市在雨中扭曲变形，就像她十八年来的认知。母亲留下的钥匙在她掌心留下深深的压痕，仿佛在提醒——真相近在咫尺，却可能比想象中更残酷。
"下一个路口左转。"她低声说，"城商行就在那栋蓝色大楼。"
面包车冲过一个水坑，溅起巨大的水花。后视镜里，黑色轿车越来越近。程阳突然笑了："准备好跑了吗，搭档？"
这个熟悉的称呼让颜晓雪心头一热。无论真相如何，此刻他们仍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她握紧钥匙，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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