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慷慨地洒满星星球最大的露天市场,空气里浮动着熟透水果的甜香、新鲜蔬菜的泥土气,还有各种小吃的诱人味道。伽罗和阿卡斯并肩走着,一个两手提满了沉甸甸的购物袋,另一个则晃着刚买的烤串,吃得满嘴油光。
“喂,”阿卡斯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明显心不在焉的搭档,眼睛贼兮兮地扫过不远处一个水果摊前的身影,“看那边,你的‘战术目标’出现了。”
伽罗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猛地看过去,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小心正站在西瓜摊前,微微弯着腰,手指轻轻叩着墨绿色的大西瓜,发出闷闷的“咚咚”声。
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得仿佛在聆听什么宇宙奥秘。那件标志性的深紫色外套衬得他身形格外清瘦利落。
几乎是条件反射,伽罗的脚步立刻钉在了原地,像被无形的钉子固定住。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把自己藏进旁边堆得高高的、装着土豆的麻袋后面。
“怂啦?”阿卡斯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笑意,他狠狠咬下一大口肉,故意嚼得很大声,含糊不清地调侃,“伽大战神,你最近躲着人家小心超人走的频率,都快赶上星星球被怪兽袭击的次数了。明白是喜欢就上啊,站这儿当土豆麻袋守护神呢?”
伽罗的脸颊有些发烫,他梗着脖子,视线却牢牢黏在小心超人的背影上:“你懂什么!这叫战术性…谨慎!懂不懂?”
他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带着点虚张声势的硬撑。为了增加说服力,他甚至空出一只手,对着空气虚虚挥了一拳,动作标准有力,带起一阵微弱的风。
“战术性谨慎?”阿卡斯夸张地拉长了调子,学着伽罗刚才挥拳的动作,扭得像个滑稽的提线木偶,引得旁边卖菜的大妈投来疑惑的目光,“我看你是战术性腿软!连过去打个招呼都不敢,啧啧啧,伽罗,你完了。”
伽罗被他说得耳根发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闭嘴吃你的串吧!小心…他不一样!得…得找合适的时机!懂不懂什么叫策略?”他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偷偷朝西瓜摊那边瞄。
就在这时,小心似乎挑好了瓜,直起身,抱着一个圆滚滚的西瓜转过身来。伽罗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体比思维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他猛地一个转身,几乎把自己整个塞进了旁边土豆麻袋堆的阴影里,只留下一个僵硬的后背对着走道。
阿卡斯看得目瞪口呆,手里吃了一半的烤串差点掉地上。他看看伽罗那副恨不能原地消失的鸵鸟样,再看看抱着西瓜、一脸平静朝这边走来的小心,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爆笑出来,笑得肩膀一抽一抽,手里的竹签子都在抖。
“我的天…伽罗…你这战术…哈哈哈…绝了!土豆战神!”阿卡斯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伽罗背对着阿卡斯,脸埋在土豆麻袋粗糙的纤维上,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他清晰地听到小心平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经过他们身边,然后…没有丝毫停留地走远了。
那脚步声规律而轻快,像踩在伽罗紧绷的神经上。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市场的嘈杂声里,伽罗才像泄了气的皮球,慢慢从麻袋堆里挪出来,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红晕和懊恼。
阿卡斯好不容易止住笑,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凑过来用油乎乎的手拍伽罗的肩膀:“兄弟,听我一句劝。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老这么怂下去,小心超人哪天被别的人拐起跑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伽罗烦躁地拍开阿卡斯油腻腻的爪子,没好气地拎起地上的购物袋:“少废话!走了!今日训练还没完成呢!”
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背影带着一股近乎落荒而逃的意味。
阿卡斯看着他那同手同脚差点把自己绊一跤的架势,摇了摇头,三两口解决掉剩下的烤串,竹签随手一丢,赶紧追了上去,嘴里还在不停地叨叨:“训练?我看你是想训练怎么在麻袋堆里藏得更隐蔽吧?伽罗,怂就认了吧!被我看见不丢人,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伽罗没理他,只是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更急了,仿佛要把身后阿卡斯那魔音穿脑的“怂”字彻底甩掉。
七月的天气热得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蝉鸣扯着嗓子,超人们也放了暑假。现在的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来,连吹过的风都带着一股慵懒的倦意。
伽罗背靠着一棵粗壮的老榕树,树皮粗糙的纹理硌着后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他手里捏着一个沉甸甸的纸袋子,手心汗津津的,几乎要把那纸袋沁出深色的湿痕。
袋子里装着刚出炉的蛋挞,温热的香气顽固地从袋口缝隙里钻出来,甜丝丝地勾人。
他偷偷觑了一眼几步开外的人。
小心训练完后,就坐在树下另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棵安静的小松树。他低着头,膝上摊开一本厚厚的书,墨色的短发垂下来,几乎要遮住眼睛。
偶尔有风拂过,那几缕发丝便轻轻晃动,露出他专注而沉静的侧脸轮廓。
伽罗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停留片刻,又飞快地移开,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他手里的纸袋被捏得更紧了,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伽罗心里像揣了只上蹿下跳的兔子。
直接说“嘿,我买了你喜欢的蛋挞”?不行不行,太刻意了。说“路过那家店,看着挺新鲜就买了”?好像……又显得太随便。他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额角渗出的汗珠沿着鬓角滑落,滴在T恤领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混合着青草和蛋挞的甜香。
豁出去了!
他往前挪了半步,动作带着点生硬。小心似乎察觉到了动静,翻书的指尖微微一顿,但没有抬头。
“咳,”伽罗清了清嗓子,声音莫名有点发干,像是被太阳烤裂的土地,“那个……今天路过新街口那家‘麦香记’……”
小心终于抬起头。他那双清亮的眼睛望过来,带着一丝询问,清澈的目光让伽罗准备好的词儿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嗯?”小心超人发出一个简短的音节,带着夏日午后的微倦。
伽罗的心脏猛地一跳,话到嘴边拐了个急弯:“……哦,他们搞活动,买一送一。”他飞快地把手里的纸袋往前一递,动作快得几乎带起一阵小风,“喏,这个……买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又轻松,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小心看了看递到面前的袋子,又看了看伽罗脸上那极力掩饰却依旧透出几分紧张的表情。
他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袋子。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伽罗汗湿的手背,那微凉的触感让伽罗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背在身后,指尖下意识地蜷缩着。
纸袋被小心放在身边的石头上。
他轻轻掀开袋口,浓郁诱人的黄油和蛋奶香气立刻弥漫开来。他拿出一个,金黄酥脆的挞皮,中间软嫩晃动的蛋奶芯,确实是他喜欢的口味。小心低头咬了一小口,酥皮在齿间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伽罗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心看。
看到他小口地吃着蛋挞,唇角似乎还沾上了一点细小的酥皮碎屑,伽罗心里那点没由来的忐忑才悄悄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洋洋的甜意,比手里的蛋挞还要甜几分。
他松了口气,自己也靠回树干,摸出一个蛋挞,咬了一大口,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连带着树荫外的阳光似乎都没那么灼人了。
空气重新安静下来,只有蝉鸣和书页偶尔翻动的轻响。
伽罗默默啃着蛋挞,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又飘向小心。
他吃得慢条斯理,腮帮子随着咀嚼微微鼓动,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发顶跳跃出细碎的光点。
伽罗的目光掠过他挺直的鼻梁,落在那微微开合的嘴唇上,又飞快地移开,望向远处被热浪蒸腾得有些扭曲的院墙。
不行,不能再这么干耗着了。
伽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他想起昨天路过市中心时看到的那家新开的冷饮店,巨大的彩虹色招牌,门口排了好长的队,空气里都是水果和奶油的甜香。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
“emm,”伽罗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一点,但眼神还是有点飘忽,不敢直接看小心超人,“听说过没……新开的‘冰点风暴’?就市中心那家。”
“嗯。”小心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书页上,指尖捻过一页纸角。
“好像……挺火的?”伽罗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他抬手用袖子蹭了蹭额头的汗,“排队的人乌泱泱的。”
小心又翻过一页书,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嗯,路过看到了。”
伽罗有点急了。
这家伙怎么油盐不进啊!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试图引起对方更多的注意:“那个……我那天,就是昨天下午,从那边走……”他顿了顿,语速加快,“看到他们那个招牌推荐,叫什么……超级水果冰沙?堆得跟小山似的,花花绿绿的,看着……呃……看着好像……还行?”
他说完“还行”两个字,立刻觉得舌头有点打结。
什么“还行”?
明明是想说“看着就特别好吃,我们一起去尝尝吧”!
可话一出口,就自动缩水成了这干巴巴、模棱两可的评价。
小心终于把视线从书本上完全移开,抬起头,再次看向伽罗。
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悉的穿透力,仿佛能轻易看穿他笨拙掩饰下的那点小心思。
伽罗被他看得有点头皮发麻,不自觉地挺直了背,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所以?”小心问,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却像个小锤子轻轻敲在伽罗心上。
伽罗的脑子瞬间有点空。
准备好的、拐弯抹角的邀约台词一下子全被这直白的“所以”给堵了回去。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个无意义的短促气音,眼神慌乱地四下乱瞟,就是不敢看小心超人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
他的目光掠过小心垂在额前的一缕黑发。
大概是刚才低头看书,又被风吹了几下,那缕头发有点不听话地翘了起来,像一根小小的呆毛,随着风轻轻晃着,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柔软的墨色光泽。
它固执地翘在那里,有点碍眼,又有点……说不出的可爱?
鬼使神差地,伽罗像是被那缕翘起的发丝牵引着,脱口而出:“就那啥……今天天气挺好,风也……挺大的。” 声音干巴巴的,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小心微微歪了下头,清亮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伽罗此刻的窘迫。
那缕不听话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又轻轻晃了晃。
“你到底想说什么?”小心直接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和无奈,像在拆解一道步骤混乱的数学题。
他合上膝盖上的书,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这个明显在神游天外、语无伦次的家伙身上。
这句直白的追问如同最后一块被抽走的积木,伽罗心里那点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彻底崩塌了。
一股滚烫的热流“轰”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脸颊、耳朵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虾子,连带着脖子根都染上了一片滚烫的绯色。
他感觉自己的脸皮在燃烧,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升温了好几度。
他猛地低下头,视线死死钉在自己沾了灰的运动鞋尖上,仿佛那里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那缕在小心额前微微翘起的黑发,此刻在他脑海里被无限放大,清晰得如同被显微镜聚焦过。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那点刺痛找回一点理智。
“……风大,”伽罗的声音闷闷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低得几乎被树上的蝉鸣淹没,每一个字都像在沙砾上艰难地拖行,“你头发……”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要把后面的话咽下去,却又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终于破釜沉舟般地挤出后半句,“……乱了。”
空气凝固了。
蝉鸣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树叶被风吹过时单调的沙沙声。
伽罗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连呼吸都屏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烫得他几乎要晕过去。
几秒死寂般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听到了小心的声音,平静依旧,却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伽罗无法解读的起伏,像平静湖面投入了一粒极小的石子:“所以?”
这两个字像一根点燃的火柴,丢进了伽罗那早已被紧张和羞窘填满、一点就着的脑海里。他猛地抬起头,动作快得差点扭到脖子。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有些刺眼地落在他通红的脸颊上。他撞进小心那双近在咫尺的、映着自己慌乱倒影的眼睛里,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拐弯抹角、所有的“买多了”、“看着还行”、“风挺大”,这些蹩脚的借口和铺垫,都在那平静的注视下碎成了齑粉。
伽罗看着小心额前那缕被风和自己盯了半天的、微微翘起的黑发,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
“……所以……” 伽罗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音量不自觉地拔高了,却又在中途泄了气,变成了近乎耳语的呢喃,带着孤注一掷的羞赧,“……我能……帮你理理头发吗?”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伽罗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一座烧红的雕像。
他感觉脸颊上的热度足以煎熟一个鸡蛋,连带着头顶的头发丝都快要冒烟了。
他甚至不敢去想小心此刻的表情,只能死死盯着对方鼻尖以下的位置,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蹦跶,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震耳欲聋的心跳,还有那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软的、微微翘起的黑色发丝。
最终,小心还是让伽罗理了自己被趁乱的头发,他们也一同去了那家“冰点风暴”吃冰沙。
得知事情经过的阿卡斯狂拍伽罗的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哈!憋半天你就说了这啊?”,他还贱兮兮地把脸凑上前,“这就是你进行的战术和策略啊?战神大人?真的是笑死我了,照你这战术,猴年马月都不一定追得到人家小心超人。”。
看伽罗不说话他又退回去捂着肚子继续大笑“我就说你怂吧你还不承认哈哈哈哈哈!”
脸爆红的伽罗本来就心情郁闷,看到阿卡斯怎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实在是受不了这个魔音了,他立马给了还在狂笑的阿卡斯一拳。
“笑一笑得了啊!还有我这哪是怂?我这分明是从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