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小】我见过神明，他就是你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懒洋洋地洒在星星球商业街的铺路石上，给熙攘的人群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天气很好，不冷不热，偶尔有微风吹过，带起路边小摊上风车玩具的哗哗转动声，显得格外惬意。

伽罗和小心一前一后地走在人群中。伽罗，曾经的阿德里星的上将，如今星星球的守护者，穿着一身休闲的便装，高大的身形和那头显眼的蓝色长发依旧吸引了不少目光。他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双手插在兜里，步伐不紧不慢，享受着这难得的和平时光。

走在他前面几步远的是小心。少年还是一如既往地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帽檐压得有些低，似乎想借此隔绝外界过多的关注。他走路很安静，几乎没什么声音，像一只警惕又内敛的猫。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落在前方的路面或是两旁的店铺上，只有在确认伽罗是否跟上的时候，才会微微偏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一下。

“小心，你看那边新开了一家甜品店，要不要去试试？”伽罗快走两步，与小心并肩，指着不远处一个装修可爱的店铺提议道。他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小心顺着伽罗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家店粉白色的招牌和门口排起的长队让他微微蹙了下眉。他摇了摇头，言简意赅地拒绝：“人多。”

伽罗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回答，也不勉强，笑着耸耸肩：“好吧，那下次等人少点我们再来。开心他们说那家的草莓挞很好吃。”他习惯性地照顾着小心不喜欢热闹和拥挤的性子。

“嗯。”小心低低应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他的脚步稍稍放缓，重新与伽罗拉开了一点距离，但保持在伽罗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范围。

这样的相处模式对他们来说已经再平常不过。伽罗习惯了在热闹与安静之间寻找平衡，小心则习惯了在伽罗的身边，保持着自己舒适的界限。对伽罗而言，这样的日常，是他在漫长而痛苦的流浪岁月里，从未奢望过的珍宝。

他曾是阿德里星的战士，信仰着力量与荣耀，或许也曾模糊地信仰过某种庇佑家园的神明。当阿德里星在爆炸中化为宇宙的尘埃时，他声嘶力竭地哀求过，哀求那虚无缥缈的神明能救救他的家园，救救他的同胞。但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死寂和无尽的绝望。

从那一刻起，他就不再相信世上有什么神明。因为所谓的祈祷，不过是绝望者徒劳的自我安慰。

后来，他在宇宙中流浪，被灰心司令收留。他曾以为找到了新的容身之所，但很快发现，那里所推行的一切，与他内心坚守的正义背道而驰。他感到窒息，想要离开，却在那个冰冷的任务里，第一次遇到了小心。这个沉默寡言、身手不凡的对手，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沉寂的心湖里漾开了涟漪。

再后来，经历了许多，他们成为了战友，成为了……更重要的存在。伽罗仍然不相信神明，但他觉得小心就很好。好到足以填补他内心因失去家园而裂开的巨大空洞，好到让他觉得，在星星球这片新的土地上，重新找到了值得守护的东西。

这份“好”，是具体的，真实的，是小心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一次安静的陪伴，而不是任何虚幻的神谕。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一些日常用品。伽罗很自然地从小心手里接过大部分比较重的购物袋，小心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一个相对轻巧的、装着电池和螺丝的袋子攥在自己手里。

就在他们准备拐进一条人稍微少些的巷子抄近路回家时，前方一阵略显嘈杂的议论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巷口聚集着五六个人，穿着统一的素色长袍，手里拿着一些印刷精美的册子，正热情地向过往的行人递送并说着什么。

是传教者。

伽罗眉头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他对这类团体并无恶感，但也绝无兴趣。漫长的生命和残酷的经历让他早已坚定了自己的无神论。他下意识地侧头去看小心的反应。

只见小心在看到那群人的瞬间，身体就几不可见地绷紧了些。他几乎是立刻就停下了脚步，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显得更加冷硬，帽檐下的眼神迅速低垂，避开与那些传教者有任何视线接触。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尤其勿近我”的强烈抗拒气场，脚步甚至微微向后挪了半寸，似乎在做着是硬着头皮快速穿过，还是立刻转身绕远路的心理斗争。

伽罗看着小心那副如临大敌却又强自镇定的模样，一个没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闷笑。他觉得小心这个样子，有点像被不合身的衣服困住、浑身不自在的小猫，别扭得有些可爱。他明白小心极度不擅长应对这种过于热情和直接的社交场合，尤其是涉及信仰这种需要袒露内心或进行复杂交流的事情。

伽罗的笑声虽然轻，但还是被小心听到了。少年立刻甩过来一个带着轻微谴责和警告意味的眼神，示意他“这没什么好笑的”。

伽罗连忙收敛笑意，正准备说“那我们换条路走”，然而已经晚了。那群传教者中显然有人注意到了在人群边缘显得格外“突出”的他们——一个高大英俊却气质温和的男人，和一个浑身写满“抗拒”的冷峻少年，这个组合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一位看起来是领头的中年女性微笑着朝他们走了过来，目光首先落在了看起来更好说话的伽罗身上：“两位下午好，打扰一下。不知二位是否对‘至高之神’的福音有所了解？祂能指引迷途的灵魂，带来内心的安宁与幸福。”她说着，将一份册子递向伽罗。

伽罗礼貌但疏离地笑了笑，并没有伸手去接：“谢谢，不用了。我们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的措辞很委婉，试图温和地拒绝。

然而，这位女士显然不愿轻易放弃，她的目光又转向了伽罗身后半步、几乎要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心：“那这位年轻人呢？看起来似乎有些烦恼？神的慈爱能化解一切忧愁……”

这话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小心猛地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地扫了那女士一眼，又迅速垂下，嘴唇抿得死死的，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又往伽罗身后缩了缩，试图用伽罗的身体挡住自己。这个细微的依赖动作让伽罗心里微微一软。

“他真的不需要，谢谢。”伽罗的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一些，侧身更彻底地将小心护在身后，挡住了那位女士探究的视线。

但传教者的热情有时候是超乎想象的。又有两个年轻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开始宣扬他们的教义，试图突破伽罗这道“防线”，直接与看起来“更需要拯救”的小心对话。

“了解一下吧，年轻人，信仰会给你力量！”

“是啊，不要抗拒内心的召唤……”

“只要你诚心祈祷，神明一定会回应你的！”

小心被这些声音和围拢过来的人群弄得浑身不自在，眉头紧紧锁起，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他不想惹事，也不想进行无意义的争辩，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他甚至开始用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中购物袋的提手。

伽罗看着被围在中间、虽然面无表情但明显求助无门、快要炸毛的小心，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他正色对那位领头的女士说：“女士，我们尊重你们的信仰，但也请尊重我们的选择。我们确实不信这个，抱歉。”

那位最初向伽罗搭话的女士还没开口，她旁边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信徒似乎对伽罗如此坚决的拒绝感到有些不解和执着，他脱口而出问道：“你如此肯定你不信？先生，你不信神明，难道你是见过他觉得他不好吗？”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突兀，甚至带着一点挑衅的意味。其他信徒也暂时安静下来，看向伽罗。

伽罗闻言愣了一下。

见过神明吗？

他想起阿德里星毁灭时那彻骨的绝望，想起祈祷的徒劳。

他从未见过任何神明的迹象。

但是……

他的目光越过问话的年轻人，落在被他护在身后、正因为这短暂的安静而稍稍抬起头、露出些许困惑眼神的小心身上。

那一刻，阳光恰好穿过巷子两侧建筑的缝隙，一缕金光照在小心白皙的侧脸上，将他细腻的皮肤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少年那双总是藏着深邃情绪的红色眼眸里，一直清晰地映出了伽罗自己的影子。

所有颠沛流离的痛苦，所有信念崩塌的迷茫，所有深埋心底的伤痕……似乎在触及这双眼眸的瞬间，都被一种平静而温暖的力量悄然抚平。

他是没见过虚无缥缈的神明。

但他见过比神明更珍贵的存在。

伽罗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温柔又无比确定的笑容。所有之前觉得好笑的情绪都沉淀了下去，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情感。他转过头，看着那个提问的年轻信徒，清晰而坚定地回答：

“我当然见过神明，”

他话音落下，在所有人，包括小心略带惊讶的注视下，自然地转过身，面向小心。他伸出手，不是要拉他，而是用一个充满保护意味的姿态，彻底将小心与那些传教者隔开，为他创造出一个安全无扰的空间。

然后，他低下头，凝视着小心因为讶然而微微睁大的红色眼睛，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

“他就是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