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古代pa,ooc致歉。
长史伽罗✖️丞相小心
作者有话说:是前文的小心视角。补充了前文里面的一部分模糊的坑。
依旧刀子预警,因为七夕要发糖,所以要先刀几天/嘻嘻。
为什么小心会一直在回忆,因为要死的人都会走马灯。)
永恒三年秋,江南的梅雨季迟迟未退。丞相府书房内,烛火在微风中摇曳,将伏案之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小心放下朱笔,指尖按在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上。案头奏折堆积如山,最上方是弹劾大将军结党营私的折子,朱批未干。他伸手去端药碗,却发现汤药早已凉透。
“丞相,该添药了。”侍从轻声提醒。
小心摆了摆手,目光落在窗外。
雨丝斜织,敲打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这样的雨,让他想起十五年前的那个午后。
那时他刚满八岁,躲在书院廊下避雨。其他世家子弟都被仆人接走了,只剩他一人望着雨幕发呆。因为父王说今日会给他找个伴读,所以这么久时间了让他等得有些着急。
在他转身时看见一个蓝衣少年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像只落水的小狗。那少年约莫九岁年纪,眉眼清秀,正踮着脚往廊下张望。
“你就是父王给我找的伴读?”小心撑着伞走过去,故意板起脸。
少年慌忙行礼:“回殿下,臣是...”
“下雨都不知道躲吗?”小心打断他,却把伞往对方那边倾斜,“跟我来。”
他带着少年穿过回廊来到暖阁。从柜中取出干净衣物递过去时,他看见少年眼眶发红。
“换上。”小心别过脸,“父王说伴读要是病倒了,我就得自己抄书。”
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却故意站得笔直。这把伞太小,但他宁愿自己淋湿,也不愿看见对方到府后还受委屈。
“殿下...”少年刚开口就被打断。
“叫我小心。”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以后私下都这么叫。”
那一刻,他看见少年眼中绽开的光亮,像雨后天晴的彩虹。
“丞相?”
侍从的声音将小心从回忆中拉回。他接过新煎的药,一饮而尽。苦味在舌尖蔓延,却不及心中万一。
十五年了,他和伽罗都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了,朝堂之上鱼龙混杂,曾经亲密无间的他们不知道从时候开始变得疏离。
脚步声自廊外传来,很轻,但他一听便知是谁。这些年,他早已熟悉伽罗的每一步脚步声,就像熟悉自己的心跳。
“进来。”
伽罗推门而入,衣摆沾着泥水,显然是刚从城郊堤坝赶来。
小心目光扫过他湿透的鞋袜,心中蓦地一疼。这样大的雨,这人还是那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他从案下取出一双新履,推过去:“换上。”
伽罗怔了怔,低头看见自己衣摆下的泥渍,刚要告罪,却听小心又道:“北疆急报怎么说?”
这样的对话在这十年间重复过太多次。但小心不觉得厌烦。
他看着伽罗系鞋带的动作,想起十二岁那年,他们第一次去郊外勘察水患。
那时也是这样的雨天,两人共乘一骑,在泥泞中艰难前行。回来时鞋袜都沾满了泥,小心却坚持要伽罗先换鞋。
“若让旁人看见你这模样,该说我不会体谅人了。”那时的小心还笑着说。
如今,他只会冷着脸说:“大将军凯旋,陛下要在宫中设宴。你同我去。”
烛芯爆出火花,映得小心眼底明明灭灭。他知道伽罗会问为什么,也知道伽罗会猜到赐婚的真相。但他还是要说,因为这是唯一能保护伽罗的方式———让他亲手斩断与陇西军的联系,免得日后被牵连。
果然,伽罗跪地拒绝:“构陷忠良之事,臣不能为。”
小心轻笑。他的伽罗,永远这般正直。可朝堂之上,正直往往最先送命。五年前太子党事件时,伽罗也是这般跪在他面前,为那些素不相识的官员求情。
“小心,太子一案真相如何我不知,但我知道那些官员里并不是全坏的。朝堂官员裁减庞大,这会动摇国本。所以帮他们一点吧。”
“起来。我若要构陷,何必让你去?”他伸手虚扶,触到伽罗温热的掌心,又很快收回。
这一刻,那段往事浮现眼前。先帝突然废黜太子,牵连朝野上下数百官员。年仅十八岁的小心以郡王身份参与审理此案,却暗中保全了许多人的性命。
“这些都是太子老师门生。”小心指着名单对伽罗说,“若是按律处置,轻则流放,重则问斩。”
伽罗当时也是这样跪在他面前:“殿下心软,不如从轻发落。”
小心却苦笑:“朝堂之上,仁慈就是纵容。但...”他抬头看伽罗,“若我暗中保全这些人,你可愿帮我?”
那时候的他们少年心气高。于是那三个月,伽罗假借游学之名,暗中将十数位太子党要员的家眷安置到江南。每次深夜回来,小心总在书房等他,桌上永远备着他爱吃的梅饼。
可高位上的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他和伽罗的把戏,欺君之罪当诛九族。小心是皇族最多被贬为庶人,但伽罗不一样。所以为保全伽罗,小心和皇帝做了个交易。
从那时候起,小心变成了冷漠无情的丞相,每天喝从宫里秘密传过来的慢性毒药。伽罗是他的长史,为他奔波左右。那时伽罗的眼睛里还有光,如今只剩疲惫和死气。
这宫里的风水是最养人的,宫宴那日,雨霁初晴。小心看着伽罗坐在下首,指尖掐进掌心。他知道伽罗在紧张,知道伽罗不忍。但当陛下提起赐婚时,他还是点了伽罗的名。
“长史以为如何?”
所有目光聚焦在伽罗身上。小心看见他握著的手微微发抖,二十岁那年他们偷偷溜出宫看花灯,伽罗也是这般紧张地握着他的手,生怕他被人群挤散。
“臣以为…将军常年戍边,确非良配。”伽罗的声音干涩无比。
小心垂下眼。成了。伽罗从此与大将军势同水火,再不会被归为同党。可他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无尽的苦涩。
夜宴散时,小心策马找到伽罗。共乘一骑驰过御街时,他低声说:“做得很好。”温热的雾气拂过伽罗耳尖,小心却觉得自己的心比夜风还冷。
十四岁那年,伽罗第一次教他骑马。明明以前他还会紧张地抓着伽罗的衣角,小声说:“伽罗,以后我们也要这样一起骑马去看边关的落日。”
如今,他们共乘一骑了,却是因为权力的修罗场。
冬至那日,大将军终于发难。小心看着弹劾伽罗的奏折,指尖冰凉。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伽罗跪在书房时,窗外正飘着初雪。小心将奏折掷在他面前,声音冷得自己都陌生:“解释。”
伽罗拾起奏折,手指擦过那些被篡改的字句:“臣从未……除了慰问将士,臣不曾多写一字。”
我知道,因为这是他们为我设的局。小心在心里说,但我必须让你恨我,这样我死后,你才不会太难过。
“但朝中无人会信。”他起身走到伽罗面前,“陛下已下旨,命你闭门思过。”
伽罗俯身叩首:“臣领旨。”
额头触地声响起时,小心几乎要伸手去扶。但他只是转身,留下一句:“暂且忍耐。”
就像太子党事件时那样。只是这次,他好像护不住伽罗了。
闭门第七日,小心夜访别院。他披着带兜帽的斗篷,怀中揣着陇西来的梅饼。推开院门时,看见伽罗独自坐在石阶上望月。那身影单薄得让他心疼。
“陇西来的。”他从怀中取出油布包,“你爱吃的梅饼。”
伽罗不肯接茶,瓜田李下。
小心动作一顿:“你怨我?”
“臣不敢。”
茶杯被重重搁在桌上。
对啊,他们是什么时候连私下里都是君臣相称了?
小心突然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他是真的病了,从得知太后与大将军联手那日起就藏不住了。
“陛下要我重办陇西系将领…我压下去了。”他说。
伽罗终于抬头。小心在那双蓝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恍惚间仿佛回到年少时。
“明日朝会,我会请辞长史之职。”伽罗轻声道,“丞相可顺势……”
“不行!”小心抓住他手腕,指尖冰凉,“你到如今地步谈何容易?你以为我护不住你?”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他确实护不住了。
伽罗慢慢抽回手:“是臣护不住丞相了。丞相…心太软了。”
小心瞳孔骤缩。原来伽罗还记得这句话。
“原来你还记得。”他轻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咳起来,“那你也该明白…我从未改过这份心软。”
只是如今,这份心软成了催命符。他早知道新帝登基后要清算一切,因为他就是那个弃子。他早知道大将军与太后勾结,因为他就是那个棋子。
他本可以抢先下手,却始终狠不下心来。
开春时伽罗迁居京郊别院。小心站在宫墙上远眺,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天际。他知道,他们离最后一次见面不远了。
四月初九,先帝驾崩的消息传来时,小心正在咳血。他知道时候到了。
“药……书房暗格…”他攥着侍从的衣角,声音破碎。
但他知道伽罗会去。伽罗总是这样,无论多么怨他,只要他需要,伽罗总会出现。过后又摸摸退回到不远不近的地方。
就像现在,伽罗果然闯入丞相府,落入陷阱。
小心强撑病体闯宫,跪在丹墀下时,他此时已经看不清太后的脸。
“丞相可知罪?”,太后问。
小心轻笑:“欲加之罪,臣认不认有用吗。”
太后笑了:“先帝拿你当棋子,你倒是个忠心的。”
小心没有回应。他只是棋子,伽罗也是。这盘棋帝王家下了十五年,现在终于要到头了。
“那长史伽罗…”
“一切都与他无关。”小心打断,“臣愿一力承担。”
天牢里,小心换上月白常服。这是伽罗最喜欢看他穿的颜色。他仔细抚平衣襟上的褶皱,就像多年前伽罗为他整理衣冠时那样。
狱卒打开牢门时,他看见伽罗震惊的表情。食盒里的梅饼还冒着热气,就像那些年他们一起分享的每一个夜晚。
“记得你第一次叫我小心那次吗?在书院桂花树下。”他笑着拈起块梅饼,“那时你说,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伽罗抓住他手腕:“为什么认罪!你何罪之有!我可以死的啊,可你不能…”
“我早已经服毒了。”小心平静地说,“慢性毒。”
他看见伽罗眼中的震惊,心中刺痛,不知是毒还是真的伤心。
对不起,一直瞒着。但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新帝需要立威,太后要收权,皇亲国戚要打压,将军要报仇…总有人要死。”他靠着伽罗缓缓坐下,“用我死换你活,很划算。”
伽罗抱紧他逐渐冰冷的身体:“你明明…可以赢的啊…”
小心咳嗽着笑出来,血沫染红伽罗衣襟。是啊,若他心狠些,早就能赢。但他舍不得,舍不得伽罗被这尔虞我诈的一切弄污。
明明出身在最是无情的帝王家,可他偏偏对伽罗不一般。
“你说过…我心太软。”气息渐弱,“其实不是…我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让你死。
他看向伽罗那双总是忧郁的眼睛,当滚烫的眼泪砸在脸上,小心抬手去接,像接住许多年前在书院的那场雨。
懊恼吗?一步错 步步错。
遗憾吗?明明许下以后的。
庆幸吗?没有道明出心意。
再看看吧,这已经是最后一面了……
“恨我吧。”他最后说,“恨意比念想…活得长…”
新帝登基后,小心葬在荒郊山坡。墓碑朝北,对着陇西方向。
那是他与伽罗年少时约定要一起去看落日的地方。
每年梅雨时节,总有人看见一个蓝衣男子坐在坟前,带着新做的梅饼。那人总是撑着油纸伞,就像多年前那个雨天,有个少年为他撑伞那样。
某日雨后初晴,夕阳将墓碑染成金色。男子擦拭碑文时忽见一行小字藏在“小心之墓”下方——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你我。”
暮钟响起,惊起山间飞鸟。它们扑棱着翅膀掠过苍穹,像那年宫宴上放生的雀,一去不返。
恨比海深,情比天高。原来不是恨你,是恨这天地不肯容我和你。
细雨又至,打湿了坟前新放的梅饼。伽罗撑开伞,遮在墓碑上方,就像很多年前那个雨天,有个少年为他撑伞那样。
“下雨都不知道躲吗?”伽罗轻声说,指尖抚过冰凉的碑石。
无人回应。
只有雨声淅沥,像是谁在低泣。
所谓至亲至疏,原来终究是一场雨。来得突然,去得匆匆,只留下满地湿痕,和一颗被淋透的潮湿的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