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伽罗房间的地板上投下一道金线。他几乎是立刻就睁开了眼睛,那晚纷乱的思绪沉淀后,留下一种清晰的雀跃。
他翻身坐起,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枕边那枚精致的信鸽哨。将它紧紧握在手心,冰凉的金属很快被体温焐热,仿佛那晚那短暂却深刻的情谊有了具象的寄托。
他唇角扬起,对着空气无声地说了句:“早,Mr.C。”
早餐桌上,贝拉敏锐地察觉到伽罗的不同。虽然他还是安静地吃着东西,但眉宇间那股惯有的、被沉重过往笼罩的阴霾似乎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快的活力,连咀嚼的动作都显得比平日有生气。
“今天心情不错?”贝拉试探着问,给他又添了半杯牛奶。
伽罗抬起头,笑容坦率:“嗯!感觉……脑子都要兴奋地要跳出来了。”他顿了顿,没有提小心,只是晃了晃手里的牛奶杯,“小姨,我去学校了!”
看着伽罗几乎是蹦跳着出门的背影,贝拉端着咖啡杯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是欣慰,也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贝拉知道伽罗心里背负的东西太重了,任何一点光亮都让他既欢喜又害怕失去。
贝拉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投向窗外辽远的天空。
是星期一,刚转新班级的伽罗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人,而在位置上的他有些紧张。
新班主任会不会和之前的班主任一样冷漠的明哲保身,新同学会不会像之前的同学一样排挤他。
恍然间,他又想起了小心。伽罗想,至少自己在他身边是难得能放松的。
“哐当——”,教室的门打开了。
伽罗抬头望去,来的人是机械智者。两个来自其他城市的人相顾无言,眼神对视似是无声对弈。教室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是新来的伽罗同学吗?”,机械智者最先打破了沉默。
“是的老师。”伽罗虽然不知道这个老人是谁,但能感觉到他不是星星市本地人,所以对机械智者只是警惕没有排斥。
伽罗的回答中规中矩几乎没有情绪波动,机械智者有些意外。他以为雪柠让他额外教的孩子仅仅只是一个聪明的有社会话题的来自阿德里的普通贵族孩子。
他见过很多孩子,见过乐观开朗的孩子,见过懂事明理的孩子,见过叛逆无比的孩子,但像伽罗这样小小年纪就没有少年心气的孩子,他见的不多但并不是没有。
机械智者看着伽罗不卑不亢的眼神,心中感叹万分,这种感觉很神奇,毕竟上一个他见过的失去少年心气的孩子还是雪柠。
所以雪柠真的只是看着小心的面上才帮伽罗一把的吗?雪柠她真的没有私心吗?毕竟伽罗很她很像啊,不在沉默中爆发就会在沉默中灭亡。
机械智者叹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他一直都看不清雪柠这个学生。现在,这样的学生又多了一个。
2.
晚上回到家的伽罗做着今天的作业。今天的一切都很正常。新班主任万事通老师很和蔼可亲,班上的新同学们也很友好。
伽罗的心开始摇摆不定了,这不符合他对这里一切的原有印象。
是他偏见了吗?还是这才是一切原本就该有的样子。
他背靠着倚靠,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鸢尾花纹的哨子。金属在灯下折射出一点冷冽的光。伽罗将它举到唇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轻轻吹响。
“吁——”
哨音清越、悠长,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并不刺耳,却仿佛能划破空气的屏障,远远地传了出去,在空旷的回廊里激起微弱的回响。
伽罗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风声、远处商场的喧闹声、隐约的汽笛声……世界依旧按照原有的节奏运转着。
没有振翅声,没有什么的影子从天而降。伽罗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有点傻。
真是的,才认识多久?有1天24小时吗?居然真指望有一只信鸽能立刻出现?
他摩挲着哨身精美的纹路,低声咕哝:“是我自作多情了……”
“碰碰碰———”
窗户突然传来玻璃的碰撞声,伽罗回头,就看见了一只纯白的鸽子在振翅碰撞玻璃。
鸟类是看不见玻璃的。伽罗才想起来这个常识。
他连忙来到床边去接住这只鸽子。
鸽子很乖,它落在伽罗手上后就一直很安静。伽罗注意到了它脚上的细长的信罐,上面写了文字。
“艾瑞斯。”
Lris,lris,鸢尾花。伽罗默念着,小心他似乎确实和鸢尾花很像呢。
因为还没有写书信,所以鸽子被伽罗安置在了他的书桌上。伽罗不太会写信,或者说他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可以靠信来交流。
好一会,他才终于提笔。
“Dear Mr.C,(亲爱的Mr.C)
我在这里向你写信。说实话我真没有什么事和你说,因为我的生活就是如我告诉你的那样平淡,没有什么起伏。但我想告诉你,或许是今天晚上在操场上抬头看夜空的原因,我突然想到了你。是的,我想看见你,你多久可以来学校上课呢?如果你明天就来,那我会从现在开始期待,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你见面了。
Yours sincerely(你真诚的),
Kalo(伽罗)”
写完后,伽罗将信卷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把信卷起来,放进了那个信罐。
鸽子待准备好后,就从窗子飞走了。
看着鸽子渐渐远去,直至变成一个点消失再也看不见了伽罗才重新回到书桌前。
他按着自己的胸口,那里不规律地疯狂起伏,是紧张,是兴奋,或者是恍惚或其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感觉,但他并不讨厌,反而还开始期待起来。
“快点…回我吧…”
3.
在家喂鸽子喂好好的小心看到鸽子突然飞走后心下了然,是伽罗吹响了信鸽哨。他向贝丝要了信纸和笔,做好回信的准备。
鸽子带来的信让小心有些惊讶,原来自己也是可以给他人带来期待的。因为一直以来,小心都遵循着雪柠给他规划的成长进度进行着。
没有标注的上限期待,也没有标注的下限失望,似乎小心做到的所有成就或者过失在雪柠面前都是那么理所应当。雪柠她似乎总会早料到小心会做到怎样的程度,好的坏的在她看来都是那样的理所应当。
而他自己渐渐的,也接受了这样,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人因为他有期待了。或者说,是他也开始期待起来了。
“我这样的人,居然开始对你产生意义了吗……”小心呢喃着,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居然会上扬15度的微笑了。
敲门后进入到小心房间的贝丝看到小心的笑愣住了。她以为小心的笑会像雪柠那样得体的职业假笑,没想到居然那么真实,这不像是这个凋零家族该会出现的纯真,或者说是雪柠的伏笔,她保护小心保护得太好了,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纯真的笑。
注意到贝丝的小心一瞬间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又换上了那副得体的和雪柠如出一辙的做派。
给了小心他需要的东西后,贝丝就退了出来,随后她就向雪柠回报了小心纯真微笑的事情。
“真心的笑了啊,真是让人惊讶。”,作为这片领域里唯一的掌权者,信鸽的信雪柠自然是先看过的。那封信在雪柠看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毕竟只是一封询问小心多久回校的问候罢了。
贝丝是无权过问细节的,她只是安静站在一旁等待雪柠下达下一个指令。“贝丝,比起这个事情,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谨听您的吩咐。”贝丝微微屈膝,她不明白现在这个点了,雪柠还有什么事情。
“你还带着别的目的接近我的吧。带我去你见见你隐藏的上司,现在。”雪柠眼都不眨地路过贝丝冷笑一声。
她明白,在蛊咒的限制中贝丝没有出现异常,这只能说明她规避了限制的条件,而这也只能说明一件事,贝丝为了某些东西试图让雪柠放松警惕。
贝丝一直僵硬地站在原地,哪怕雪柠已经离开但她还是冷汗直流,她在雪柠路过的那一瞬间能清晰感觉到,雪柠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贝丝明白了一点,她还没有说出来的东西被雪柠看穿了,她虽然没有对雪柠说假话,但雪柠知道她的真话也是什么有用的真话。
所以,雪柠是在警告她。
4.
发紫的天空不同于以往的景色,在琅家宅邸的琅烎通过烙印感觉到雪柠和贝丝离开了雪宅。他看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叹息。
他很庆幸自己在给贝丝下咒的时候偷偷留了一手,方便他自己知道雪柠的现状。如他所料,雪柠又开始背着他去干一些事情了。
“亲爱的,没有一种觉醒决策是不带着痛苦的……”如果雪柠走上他预见的方向,那他就会不管她的意愿,他会强行阻止她,哪怕又重新来过。
“雪柠,不,雪莹,当我第一次见你,是你在冰原奔跑的时候,我试图接近你,你便幻化出一把冰剑,警惕看着我。”琅烎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回想起两人的第一面。
年幼的他看着面前摆出防御姿态的雪柠,不禁有些恍惚,因为在自己那黑灯瞎火的老家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明亮温暖的色调。
他们在无言中打了一架,但不出意外的是他败了。
“我的雪柠,我的雪莹,我的未婚妻。心动不能够形容我那时的思绪万千。雪莹,你的呼吸比火焰更加灵动,我的雪柠,你的目光让我的心颤抖。”他正在打领带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我曾自诩聪慧,爱情婚姻对我来说根本就不可能存在,但我仍会为了你放弃我的继承人身份,会为了你涉足我不熟悉的领域,我会不惜一切,我会犯很多错,我也会为了你活下去。”他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打量自己。
“你将会和我一直在一起,我会为你浴血奋斗,我会为你让一切变得更好,若能奠定坚实根基,你一定会让我成为你的骄傲,有朝一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就我们两个人,有朝一日那绝不会太远。”他离开了琅宅,追随雪柠的方向。
在后视镜里看到琅家的车让雪柠并不感到意外,她已经忘了琅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只要她一回头就一定会看到他。她不禁想起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的雪柠还叫雪莹,她看到不属于冰原的琅烎也同样愣神,在这个充满了白色和蓝色调的冰原,她很少见过如此显眼深邃的颜色,一个是天上的太阳,一个是眼前的琅烎。
两人无言中对战一场。少女立定,冰剑锋直指对方命门,嘴角带着一丝得意,“嘿,你输了。”但对方也不急不恼,他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满眼温柔的看向少女,
“嗯是的,亲爱的。”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