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7日，高考。
诺维拉被母亲早在1年前设置的“语文高考”闹钟叫醒。她拨开窗帘，目光坠入楼下车水马龙、摩肩接踵的送考洪流之中。父亲摸摸孩子的头，母亲轻轻地抱了孩子一下……无论这一学期多么辛苦，家里多么鸡飞狗跳，他们在今日一定会和好如初。
母亲敲门而入：“今天是你大学夏令营入学的日子！开不开心？”
诺维拉轻轻点点头。
……倘若没有那次演讲，没有那声“奴隶们好”，没有通过强权追求事业成功的屠主任，母亲对待当时的她的方式是像现在这样……那我会成为这般景象中的拼图一片吗？
答案是肯定的。但她已选择了截然不同的一生。即使有回头路她也不愿走，毕竟——
——
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我在那路口久久伫立，
我向着一条路极目望去，
直到它消失在丛林深处。
…
但我却选了另外一条路，
它荒草萋萋，十分幽寂，
显得更诱人，更美丽；
虽然在这条小路上，
很少留下旅人的足迹。
…
那天清晨落叶满地，
两条路都未经脚印污染。
啊，留下一条路等改日再见！
但我知道路径延绵无尽头，
恐怕我难以再回返。
…
也许多少年后在某个地方，
我将轻声叹息将往事回顾：
一片树林里分出两条路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从此决定了我一生的道路。
……
她最后一次检查行李，里面没有习题，只有日常用品和一些哲学书，以及那张《理想国》的残页。
母亲的眼神复杂，有不舍，有担忧，但最终化为一句：“……到了那边，记得报个平安。”
父亲默默地把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她背包夹层：“全给你换成欧元了……卡尔迪亚王国用什么货币查了很久都没能查到——甚至连精确的经纬度都不知晓。不过毕竟是在北欧，欧元应该是通用的。如果实在用不了就跟老师说，让他们帮你……”
电视里正播放着关于高考的新闻，主持人用激昂的语调说着“十年磨一剑，今朝试锋芒”……
诺维拉背上书包，拉上行李箱，“嗯。走了。”
她忽然回转头去，张开双臂，狠狠地抱了一下他们……就让这个拥抱，像对所有正常考生家庭的拙劣模仿一样，至少在此刻，假装他们也能如此吧。
母亲眼里闪着晶莹。诺维拉知道，即使他们再爱她，他们也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传统，她反叛；他们世俗，她孤傲；他们随波逐流，她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她有些感触，思想不同的人是难以真正亲如一家的……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感受这间狭小学区房里，那混合着旧书、焦虑与一点点饭菜余温的、名为“家”的复杂气味。她的手握住门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停顿了一秒。门外是她无法预测的未来，门内是她即将告别的、充满枷锁却也熟悉的整个世界。然后，她手腕轻轻用力，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将过去与未来，锁在了门的两侧。
……世界安静了一秒。只剩下楼道里几十双墨镜，反射着同一个呆若木鸡的她。
“诺维拉女士好！”
只见狭窄得不能再窄地通道上，每一阶台阶被硬生生塞上了两个大汉。此刻，他们正整齐地向她鞠躬，仿佛正在等她发号施令。
“啊？……平、平身？”
“谢诺维拉女士！”大汉整齐的朗诵声穿透了本不高大的整栋烂房子，引得邻居们争相出门观看。诺维拉恨不得直接从大汉丛中一瞬间穿到楼底。两个大汉主动上前为她提着行李。她回头看看她的父母，企图用眼神告诉他们，你们可爱的女儿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楼底也有一群街坊正围着几个大汉问个不停，时时发出啧啧啧的赞叹之声。大汉们戴着墨镜伫立着，如铜墙铁壁纹丝不动，以极端的沉默回应着。诺维拉朝大汉身后看去，只见一台巨大的机械旁，一男一女并排跨立。
看来为了接她，复数阁连临时空中管制许可都搞定了。诺维拉想。
……直升机。「择忠」以及他的秘书。……你俩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合着你们复数阁只有两个中国代表是吧？！又是考官又是司机说不定哪天还是保镖呢！
「择忠」今日身穿一身空军礼服，也戴着墨镜，格外英俊，下颌线仿佛能杀人。秘书则一身空姐打扮，引得小区里几个大龄剩男频频看她——诺维拉庆幸，他们二位太像一对了，并且男方看起来还很能打的样子。
鞠躬，问候，平身——一气呵成。诺维拉在众人的眼光下爬上直升机（她甚至因为尴尬而脚滑了一下），二位其次。她同秘书坐在后排，「择忠」坐驾驶位。随着呼呼呼越来越快的摇扇声，他们的高度渐渐增加。透过水泥墙上的透光格，诺维拉看到一大堆邻居正拿着红包堵在她家门口。
西装大汉们整齐跑下楼，出小区，开上一队黑色的防弹车，时刻护送在直升机的下方。
诺维拉拘谨地嵌在秘书和直升机门板之间，静静地扫视着窗外的人流，他们像被无形磁力驱动的铁屑，汇聚成一片茫然又必然的洪流。他们之间的命运可能从今往后就截然不同，他们与诺维拉的命运更是交集为空……
一段悠扬的音乐打断了她的思绪。
“It's been a long day,without you my friend……”
「择忠」明显是故意的。“直升机上可不兴放这个啊。”诺维拉嘴角抽了一下，忍住笑。
“你放心！我还会几下拳脚，能肘开直升机的门！”「择忠」说着放开方向盘站了起来，在本就不大的驾驶室内壁划了两下。秘书搂着诺维拉的肩头捂嘴笑。
看见诺维拉恐惧的眼神，「择忠」解释道：“复数阁陈年老科技：直升机自动驾驶，从不坠机。”
诺维拉心中暗想什么时候科技发展到这个程度了？自动驾驶汽车每年还爆炸几台呢！
秘书笑到快埋进诺维拉的脖子里了。她的笑声很小巧，诺维拉看着她楚楚动人的样子也不好拒绝，尴尬道：“您……怎么称呼？”
“「芷」。”「择忠」有些羡慕地看着她们俩，“复数阁所有人都有一个代号——就像古代人的字一样，亲近的人之间一般只呼代号，不叫大名。是不是很酷！你给自己起一个？”
……代号？所以复数阁的真身，究竟是特工组织，还是什么神经病院·中二病分院？
“字数或者风格有限制么……「紫墨」如何？”她已经带入了角色，几乎脱口而出她的各种小号的网名——当然，这是为了避免父母查出她偷偷玩游戏而设下的障碍——她的大号网名自然是“诺维拉”三个大字，就差把大头照自拍当作头像了。
“很有文采！”朝阳放晴天，择忠直呼是诗仙，飞鸟掠云间。
“紫墨学妹～”芷开心地呼唤着她。
……
“呼叫「择忠」，收到请回答！”
“请关闭自动驾驶模式，转为手动！您的飞机将在3分钟以后降落于中国第「陆」号空降场，欢迎您的到来！”
“待会儿要转机。你会见到复数阁哲学部的部长，请珍惜机会，能让他老人家亲自接来的学生可不多。”择忠提醒道，带上了耳机和麦克风。
“学妹，记住，复数阁的基石是先天综合判断与自然哲学。用世俗的话说，便是数学与自然科学。”芷收敛了笑容，语气里带着一种宣读真理般的平静，“但统御这一切的，永远是哲学之眼哦，学妹。”
“那……学姐……那位部长的代号是？”
与择忠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在确认她是否有资格知晓这个名字。
“复数阁执行官第2席，「哲人」百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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