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窗棂时,王林将最后一碗草药煎好。药香混着灶间未散的烟火气,在简陋的土坯房里氤氲开来。青黛倚在木榻边,看着少年将药碗吹凉,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恍惚间竟觉得这粗陋的屋子比任何楼阁都要温暖
"伤口还疼吗?"王林将药碗递过去,指尖不小心擦过青黛微凉的手背,耳尖瞬间烧红。他慌忙后退半步,却见青黛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三日前那场恶战在两人身上都留下了印记。王林的肩头缠着层层布条,动作稍大仍会牵扯伤口;青黛右脚踝肿得老高,只能扶着墙壁慢慢挪动。看着她一瘸一拐的模样,王林鬼使神差地开口:"若不嫌弃,就住下养伤吧。"话出口才惊觉唐突,结结巴巴补充,"我、我明日就去镇上抓药!"
此刻青黛环视这间屋子,土墙上挂着王林打猎用的弓箭,木架上整齐码着晒干的草药,窗台上摆着几盆不知名的野花。最显眼的是八仙桌上那碗洗净的野果,鲜红的颜色衬得桌面越发斑驳——显然是少年特意准备的。
"叨扰了。"她轻声应下,看着王林如释重负的表情,心里某个角落悄然松动。接下来的三日,这间小屋仿佛被时光遗忘。清晨,王林会带着露水未干的野莓回来,洗净后摆在青黛枕边;午后阳光正好时,他便坐在门槛上打磨箭矢,偶尔抬头偷看榻上抚琴的青黛,被发现后又慌忙低头,耳尖红得滴血。
青黛的琴音成了小院里最动人的旋律。断弦的古琴虽音色残缺,她却能将《高山流水》弹出别样韵味。王林总是听得入神,手中的活计不知不觉停下,目光追随着她翻飞的指尖,仿佛那是世间最精妙的道法。
第三日傍晚,王林将晾干的草药收进陶罐,终于鼓起勇气:"明日我陪你去找梧桐木。"他从箱底翻出件半新的夹袄,"山里冷,穿这个。"青黛接过带着少年体温的衣衫,触到布料上细密的针脚——显然是匆忙缝补过的。
夜色愈加深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纸,如水般倾洒在两人身上。王林在堂屋里忙活,支起了临时的床铺。临睡前,他仍不放心地叮嘱道:“若晚上伤口疼得厉害,唤我一声便是。”他的声音低沉却透着关切。青黛静静望着他略显局促的背影,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暖意。这三日来,她每日清晨总能看到少年悄然将她换下的带血绷带洗净晾晒,动作虽笨拙却极认真;换药时,他耳尖通红,却比任何大夫都细致耐心,指尖轻触间仿佛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与郑重。
更漏声滴答作响,青黛指尖轻拂过断弦,思绪如水般漫溯至初见时那个羞涩的少年。如今,他已能为她与恶狼搏命,能在檐下耐心地为她煎药煮粥。窗外传来王林绵长而安稳的呼吸声,她唇角悄然扬起,将脸颊埋入那带着草药清香的被褥中。或许,这世间的梧桐木再珍贵,也比不过这三日朝夕相处间,悄然在心底生根发芽的那份情意,早已蔚然成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