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星昀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第三次调整领带的角度。镜中的年轻人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今天是林晓萍组长出差回来的日子，也是他转正后第一次有机会正式向她汇报工作。
"加油，贺星昀，你能行的。"他对着镜子做了个握拳的动作，深吸一口气走出洗手间。
市场部的办公区一如既往地忙碌，键盘敲击声和电话铃声交织在一起。贺星昀的视线穿过隔间，落在尽头那间独立办公室上——林晓萍组长的领地。门关着，但透过磨砂玻璃，他能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
"看什么呢？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同事王磊从背后拍了他一下，促狭地笑道。
贺星昀耳根一热："没、没什么，我就是想向林组长汇报一下广州项目的情况。"
"哟，胆子不小啊，敢去招惹'冰山组长'。"王磊做了个夸张的哆嗦动作，"上周刘明去汇报工作，被她三句话问得哑口无言，现在还在怀疑人生呢。"
"有那么夸张吗？"贺星昀不以为然，低头检查手中的文件。这些是他转正后独立负责的第一个项目，他花了整整两周时间准备，每一个数据都反复核对过。
王磊耸耸肩："祝你好运。记得回来告诉我你还剩几口气。"
贺星昀没再理会同事的调侃，径直走向那扇磨砂玻璃门。他抬手轻轻敲了三下，心跳随着敲门声加速。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
推开门的那一刻，贺星昀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阳光从落地窗斜射进来，勾勒出办公桌前那个女人的轮廓。林晓萍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看——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干练的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部；白皙的脸上五官精致得像是精心雕琢过，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却深不见底；修身的深蓝色西装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身材。
这简直踩在了贺星昀所有理想型的点上。
"有事？"林晓萍抬起头，眉头微蹙，打断了贺星昀的愣神。
"林、林组长好！我是市场部新转正的贺星昀。"他慌忙上前一步，"我想向您汇报一下广州项目的最新进展。"
林晓萍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开了："不用跟我汇报工作。你的直属领导又不是我。"
贺星昀僵在原地，准备好的开场白卡在喉咙里。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但是...这个项目是您之前负责的，我想..."
"项目已经移交了，就是你的责任。"林晓萍打断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有会议要准备。"
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贺星昀感到一阵难堪，脸颊发烫："好的，打扰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退出办公室，关门时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冷淡的目光。
回到自己的工位，贺星昀瘫坐在椅子上，挫败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本以为精心准备的汇报能给自己加分，没想到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样？还活着吗？"王磊滑着椅子凑过来。
贺星昀苦笑："比死还难受。"
"早告诉你了。"王磊拍拍他的肩，"'冰山组长'不是白叫的。据说她去年空降过来时，连续三个月没人见她笑过。市场部那几个自诩情场高手的，全都在她那儿碰了一鼻子灰。"
贺星昀不由自主地又望向那间办公室。透过玻璃，他能看到林晓萍专注工作的侧影，优雅而疏离。他原以为自己对这种高冷型的女性有免疫力，没想到还是被一击即中。
"别看了，干活吧。"王磊递给他一叠文件，"广州项目的季度报告下周就要交了，张副总刚发邮件催呢。"
接下来的几天，贺星昀全身心投入工作，试图用忙碌冲淡那次尴尬会面带来的挫败感。然而，每当路过林晓萍的办公室，他还是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偷偷瞥一眼里面那个专注工作的身影。
周五下午，项目组召开进度会议。贺星昀提前半小时到达会议室，反复检查演示文稿。这是他转正后第一次在团队面前展示工作成果，紧张得手心冒汗。
会议室逐渐坐满，最后进来的是林晓萍。她穿着浅灰色的西装套裙，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贺星昀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直到她在会议桌另一端落座。
"开始吧。"部门主管张副总简短地说道。
贺星昀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开始汇报。起初他还有些紧张，但随着讲解深入，他渐渐找回了自信。这个项目他确实下了苦功，每一个数据点都能解释得清清楚楚。
"根据最新市场调研，广州地区的潜在客户群体比我们最初预估的扩大了23%，这意味着..."贺星昀正说到关键处，突然注意到林晓萍微微皱眉，在笔记本上写了什么。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顿了一下，然后继续。但接下来几分钟，他发现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眼睛总是不受控制地瞟向林晓萍的方向。她始终面无表情，偶尔在纸上记录，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因此我建议调整下一季度的推广策略。"贺星昀结束汇报，等待反馈。
张副总点点头："做得不错，数据很扎实。其他人有什么意见吗？"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赞许，贺星昀悄悄松了口气。就在这时，林晓萍开口了。
"第三页的市场增长率计算有误。"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议室安静下来，"你用的是季度环比，但行业标准是年同比。这个错误导致后续所有预测数据都出现了偏差。"
贺星昀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急忙翻回第三页，快速检查公式。冷汗顺着后背滑下——她是对的。
"还有第七页的客户分类标准与公司最新规定不符。"林晓萍继续道，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以及最后一页的预算分配没有考虑汇率波动因素。"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贺星昀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带着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意味。他张嘴想解释，却发现无话可说——这些都是无可辩驳的错误。
"谢谢林组长的指正。"张副总打破沉默，"贺星昀，会后立即修正这些问题，周一我要看到更新版。"
会议在尴尬的氛围中结束。贺星昀机械地收拾文件，不敢抬头看任何人。当人群散去，他仍呆立在原地，盯着那几页被指出错误的幻灯片，羞耻感几乎将他淹没。
"第一次独立负责项目？"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贺星昀转身，发现林晓萍还没离开，正倚在会议桌边看着他。
"是...是的。"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对不起，我会立刻改正。"
林晓萍微微点头："错误不可怕，可怕的是重复犯错。"她停顿了一下，"你的市场分析思路其实不错，只是细节处理太粗糙。"
贺星昀惊讶地抬头，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肯定。但林晓萍已经转身走向门口，只留下一句话飘在空气中："记住，在这个行业，细节决定成败。"
接下来的周末，贺星昀把自己关在公寓里，重新核算每一个数据，修改每一页报告。周日深夜，他终于完成了最终版本，疲惫不堪地倒在沙发上。手机屏幕亮起，是王磊发来的消息："听说你被'冰山'当众处刑了？别太在意，她对谁都这样。"
贺星昀没有回复。他想起林晓萍最后那句话，以及她说"你的市场分析思路其实不错"时那转瞬即逝的柔和表情。也许，"冰山"并非完全不可接近？
周一早晨，贺星昀早早到公司，将修改好的报告发送给张副总，并抄送了林晓萍。他特意在邮件中感谢了她的指正，尽管心里仍有些别扭。
一整天，他都没有见到林晓萍。据说是去参加高层会议了。直到下班时间，他才收到一封来自她的简短回复："已阅，无异议。"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让贺星昀莫名感到一丝安慰。也许，这就是林晓萍式的认可？
周三下午，部门突然接到紧急任务——一个重要客户临时要求修改方案，周五前必须提交。由于项目原本由林晓萍负责，张副总自然指派她牵头。
"我需要一个人协助处理数据分析部分。"会议上，林晓萍扫视全场，目光在贺星昀身上停留了一秒，"贺星昀，你跟我一起。"
贺星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为什么是他？
散会后，王磊一脸不可思议："你小子走什么狗屎运了？'冰山'居然点名要你？"
"我更愿意称之为不幸。"贺星昀嘟囔道，心里却泛起一丝奇怪的期待。
晚上七点，办公区已经空无一人。贺星昀抱着笔记本敲响了林晓萍办公室的门。
"进来。"熟悉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贺星昀发现林晓萍已经将西装外套脱下，只穿着白色丝质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纤细却结实的小臂。办公桌上摊满了文件，她的电脑屏幕显示着复杂的数据模型。
"坐。"她头也不抬地说，"我们需要重新分析客户过去三年的采购数据，找出季节性规律。你负责2019和2020年的部分。"
贺星昀点点头，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办公室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的翻页声。两小时后，他的眼睛开始发酸，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林晓萍抬起头："没吃晚饭？"
"啊，没关系，我..."贺星昀尴尬地想要否认。
林晓萍已经拿起手机："我订了外卖，一起吃吧。"语气不容拒绝。
二十分钟后，两人对着办公桌上摊开的外卖盒，沉默地吃着炒饭。贺星昀偷偷观察对面的女人——此刻的林晓萍与平日判若两人，发髻有些松散，几缕黑发垂在颊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为什么选我？"贺星昀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林晓萍停下筷子，抬眼看他："什么？"
"我是说...部门里有那么多资深同事，为什么选我协助这个项目？"
林晓萍沉思片刻："因为上次会议，虽然你的报告有错误，但分析角度很有新意。"她顿了顿，"而且...你看起来像是会为了改正错误熬夜加班的那种人。"
贺星昀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怎么？以为我会说是因为你长得帅？"林晓萍突然说道，嘴角微微上扬。
贺星昀瞪大眼睛——林晓萍居然会开玩笑？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笑起来时，左脸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甜美得与平日判若两人。
"我...我不是..."他结结巴巴地否认，耳朵却红了起来。
"专心吃饭，还有一堆工作等着呢。"林晓萍恢复了平常的语气，但贺星昀分明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一刻，贺星昀意识到，这座"冰山"或许并非如表面那般寒冷。而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正不可救药地想要探索冰层下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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