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假死归京,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李承泽半刻都等不了,第一时间便查到了范闲的消息,旋即如疾风般派遣自家府上的侍卫赶去将范闲所在的抱月楼团团围住。
李承泽这次来与范闲说了许多自己很想对范闲说的话,但范闲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李承泽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听没听进去自己真心想要和解的意图。
对面这人永远都不正眼看李承泽,就好似李承泽不存在一样,这让李承泽终于忍无可忍,说出此行的最终目的。
以李承泽的傲气,永远都不可能对范闲伏低做小,他用着自己惯常装出的凶狠如猎鹰般的眼神望向范闲,
“范闲,要不然和解,要不然……”
“杀你!”
范闲用着自己幽深中藏着怒火的眼眸回视着昔日的好友亦是知己的李承泽,如今却对自己口出狂言,威胁自己,心中的怒火愈发熊熊燃烧无法熄灭。
范闲岂是那种能被威胁的人?他肯定不是。
“李承泽,咱俩不是一路人,我跟你注定为敌。”
李承泽对范闲的所作所为都是自己迫不得已,他本原以为范闲能够理解自己到现在看来,范闲完全不懂自己。
李承泽对范闲的才华很是欣赏,自己是真心渴望与范闲结盟的,然而,范闲却对自己的结盟不以为意。
在听到这句话后,李承泽的内心中不禁悲从中来。
本来就是自己身为一个皇子却纡尊降贵亲自来找范闲和解,而范闲却丝毫不给面子,公然挑明了两人以后的敌对关系。
他现在满心失望,只能被迫的转过身去,不敢直视范闲,心中的痛犹如被万箭穿心一般,很不是滋味。
可是这一转身,谁都没有想到,或者是都想到了,李承泽和范闲从此此刻开始,就已经正式的站在了对立面,成为了永远的宿敌。
“可惜了……动手。”
就在即将动手之际,范闲却被太子所救,而在这其中的李承泽反倒吃了个大亏。
时间转眼来到了三年后,在这漫长的三年里,李承泽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都会想尽办法给范闲使绊子。
可无论怎样他怎样针对范闲,范闲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地解决所有他设下的圈套。
在范闲的身后,总有范闲的各位长辈和范闲的众多朋友陪伴在他身旁,与他共同度过各种艰难险阻。
李承泽每次想到这都会情不自禁的感叹着,
“小范大人的交友还真是广泛……”
反观李承泽的身后,始终是空荡荡的,从来都没有一个人真心的支持自己。
范无咎已死,谢必安又被范闲捉拿,如今遭自己的岳父背叛而造反失败的李承泽,已经陷入了绝境,没有了任何退路。
如今的李承泽被叶家的军队软禁在这偌大萧条的王府之中,府中的落叶早已掩埋了往日道路,也埋葬着李承泽这从未有过的前路,等待着李承泽的,将是那无尽的黑暗深渊。
李承泽注视着那枚戴在手上多年未曾离身的戒指,心中瞬间就有了盘算,还是走到了这一刻。
他将戒指里所有的毒药如细小的雨点般,倾倒在了自己最爱吃的葡萄上,在李承泽心中,能够自行选择一个体体面面的方式走向死亡,自己便感到无比的欣慰了。
李承泽一边将一颗颗宛如紫宝石般圆润饱满的葡萄送进自己口中,一边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没过多久,范闲便脚步沉重地踏入李承泽府中,踩上枯黄落叶的每一步,都能发出一阵清脆的咔嚓声,像是在预示着某种范闲不想看到的事情即将发生。
一进门的范闲很是诧异的看着李承泽那与往常完全不同的,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的乌黑秀发,这样的李承泽让范闲的内心中感觉很是奇怪,但具体奇怪在哪里他此刻却又说不上来。
李承泽那如葱般的玉手轻轻拿起一颗圆润饱满的葡萄,放在唇边,似笑非笑地抬起眼皮望向进来的人,
“范闲,我本以为你不会来的,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来了。”
范闲见着着眼前这个与往昔大相径庭的李承泽,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他最开始想的不是这样的,只是想着不能让李承泽再去害人而已……
“确实可笑至极,连我自己都未曾料到会来……”
范闲话还未说完,就见着李承泽突然吐出一口红褐色的血液,看着地上的鲜的血李承泽仿佛浑然不觉。
只是在心中想着,“真的好疼啊,真没想到,我昔日精挑细选的毒药发作起来竟会如此的剧痛难耐……”
范闲眼睁睁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吐血不止的李承泽,心如刀绞,正欲迈步上前为李承泽把脉,却被李承泽毫不留情的甩手躲开,
“不必了,我知道你是费介的学生,医毒双绝,世上的毒药几乎没有小范大人不认识的。”
李承泽的声音仿佛来自幽冥地府继续说着,
“但我早已在你踏入府门之前就服下了毒药,即便你小范大人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无法救回一个本就一心求死之人。”
范闲面沉如水,毫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因中毒失了力气而瘫倒在地的李承泽,声音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问道:
“你为何要如此的决断,如果死了淑贵妃谁来养老,王妃怎么办?”
李承泽痴笑听着范闲这么天真的问题,看在范闲在自己死前能来看自己,就大发慈悲的跟他解释一下吧。
“我还能活下来吗?如黄狗一般活着,余生都被幽禁在府中。待到父皇百年将到时节,新帝继位之前再被赐死……”
“看来你的雄心壮志已经被磨灭了……”
“如今想起来抱月楼里你说的话是正确的,这两年里,你一直在想着如何将我的雄心打掉,回思过往,我必须谢你。”
“说出来很奇妙,我一心以为,姑姑会助我,岳父会助我,但到头来却是你,我这一生最大的敌人,曾经对我还有那么一丝真心……”
“不错,最开始对你动手的人是我,但你以为承乾就对你有多少温柔?听说秦佳在山谷里没有杀死你的时候,他气的在东宫里跳了一夜的脚。”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承乾的态度和对我却完全不同。”
“你不喜欢我,从一开始你就不喜欢我了,当然我也不喜欢我们两个人太像了,只……”
“不过我从来没有拥有你这么好的运气罢了,任是谁都不会允许世上有另一个自己存在,都会下意识的抢先将对方除去。”
“如果你是荣国府里的贾公子,我就只能是金陵城里的甄宝玉,在书中永远捞不到几次出场的机会,可是我才是真的……”
……
“我死后,你替我照顾灵儿,至于母亲,她最好的结局大概是被打入冷宫,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
“咳咳……咳咳……”
范眼睁睁地看着已经没有力气而倒在地上的李承泽又吐血不止起来,内心终于如决堤的洪水般崩塌了,很快便如疾风般上前将李承泽紧紧地抱入自己怀中。
李承泽艰难地抬起自己此刻那犹如千斤重的手,颤抖着摸向范闲那如羊脂白玉般的脸颊,
“范闲,你知不知道?”
“你长得很美,比京都城里最美的女子都还要漂亮,这一点,你倒是和我不妨多让……”
“范闲,如果你是女子的话,或许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你对我说出一见钟情的话来的时候,我也许就喜欢上你了。”
“后来我对你的多次手下留情,或许也是有一些这点的原因在的吧。”
“范闲,我李承泽这一生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我对你所有的计谋都是光明磊落的阳谋,从来都没有对你使用过阴谋诡计,真正伤害过你身边的人……”
“史家镇那把火,不是我放的。”
“范闲,我对你……从始至终,都是……是真心的。”
范闲的内心犹如被重锤狠狠地敲击了一下,但还是拼命地强忍着自己那快要如决堤般的洪水一样汹涌的情绪,继续强装镇定的听着李承泽的话。
李承泽又咳出了一口鲜血来,看着眼前越来越模糊的范闲那如娇花般的面容,李承泽也情不自禁地如蜻蜓点水般吻在了那张如樱桃般诱人的红唇上。
李承泽临死前还想着,这最后,就当是给我这宿敌恶心一下吧,这一次,我终于赢了,这也是最后一次赢了……
李承泽死了。
虽然初秋的风并不寒冷,但此刻的范闲却像是进入了寒冷的冰窖之中,寒冷入骨。
他绝望地看着在自己怀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气的李承泽。
眼里的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洪水般忍不住了而夺眶而出,眼眶也很快就通红一片……
“李承泽,我曾经,也有过那么一丝丝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