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病的不轻

哥谭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像有人把整座城市的血都混进了乌云里，再一股脑倾倒下来。

街道上鲜少有车辆来往，GCPD的警车成了最显眼的目标。

年轻的警员稳稳的把控着车辆的方向盘，期间时不时的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后座上正襟危坐的年轻女士，她像是上帝的宠儿，一头被精心烫制过的金色的齐肩短发俏皮的随风舞动，哪怕哥谭现在的天空乌云密布，像一片巨大的幕布遮挡住太阳，也掩盖不了她散发出的神圣光辉，若是女神维纳斯见了都要暂避锋芒。

如果她没有总是板着那张漂亮的脸的话，一切近乎完美。

威尔斯是近期剿灭黑帮头目战中最出类拔萃的警员，所以局长给了他特殊的奖励——成为这位美的不可方物的心理学家来往警局与诊所之间最重要的安全驾驶员。

“别紧张洛伦小姐，我的车技一向很稳，哪怕天上下刀子都没法刮伤到你漂亮的脸颊一点。”

车里的氛围实在太过沉闷，他酝酿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自以为很幽默的笑话去缓解气氛。

“如果是joker呢？”

阿芙的手指有规律的敲打在怀中紧抱着的病例档案上，银丝边框的镜片在折射她眼里透出的那一丝近不可察的急躁——她在焦虑。

“呃…….”

威尔斯被这个犀利的问题给呛到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默默的闭上了嘴。

有时候哥谭的风水很奇妙，例如你跟你的老板吹牛逼说我觉得我现在强的可怕，来一打joker和我碰一碰，然后joker就会带着打扮成和他一摸一样的十个跟班真的出现在公司门口邀请你跟他练一练。

威尔斯不敢赌，就算他是最年轻优秀的警员，在joker那种变态手底下也活不过三秒。

他是不会为阿芙的刻薄感到恼怒的，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在哥谭呆一周不发疯，他得照顾这位初来乍到还不能完全融入哥谭淳朴民风的可怜小姐。

“这一点也不幽默。”

车窗外一排接着一排的的建筑闪过，它们多数都有一个共同点，古板又阴沉，像哥谭灰压压的天，在阿芙看来也许它们都少了一张嘴巴，没有能力扭曲的大喊“神啊救救我！”

一周了！整整一周了！阿芙的指甲深深嵌进红色羊皮制的病例页面，她非但没有成功治疗好一位病患，甚至被他们搞的自己也有些精神错乱，看！她刚刚都幻想哥谭会说话了！

这一切都源于那个爱用炸弹做艺术品的绿毛银牙疯子，她引以为傲的职业素养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彻底粉碎，此刻她更希望回到弗罗里达面对那群兜不住屎尿屁的神经病，他们起码只会用排泄物攻击人，而不是像joker那样用钢笔戳穿警卫员的喉咙。

车辆在前面的路口转弯，然后平稳的停进哥谭警局的停车位。

威尔斯绅士的替她打开车门，但忘了取出后备箱的备用雨伞，当他还在和那辆破烂警车较劲的时候阿芙已经用手里厚厚的病例充做临时可用的遮挡物冲进了警局。

负责接待的警员茉莉可以算得上是老熟人了，她还是像刚见面那样充满活力与热忱，阿芙猜测她从来没有正式参与过逮捕joker的危险行动。

“戈登局长呢？麻烦告诉他阿芙·洛伦有事拜访。”

茉莉很体贴的替她端上咖啡，但阿芙已经对这招拖延战术彻底免疫了，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接待处后面那扇密不透风的百叶窗，生怕戈登又偷偷趁着她不注意从后门溜走了。

阿芙不吃这套，茉莉一时紧张的有些忘词，戈登局长白天怎么交代的来着？如果洛伦医生来访就说……呃…….

茉莉脸都憋红了，撒谎什么的她真的不会啊，而且洛伦医生是心理学博士，怎么可能会被她那种小伎俩给糊弄过去。

“洛伦医生您请稍等，我需要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她依稀想起了戈登的交代，顶着阿芙探究的目光硬着头皮假装打起了电话，但终究还是太过年轻，撒谎时偶尔瞥向厕所的那几眼很快就被阿芙抓住了重点。

她不顾茉莉的阻拦，几步并作一步冲到男厕所门口，刷拉一声拉开了警察局那老式的厕所门。

幸好是一个坑位的那种。

戈登原本举着报纸趴在门口偷听情况，下一秒就被拉开的门后——阿芙愤怒的眼神吓了个踉跄。

报纸被甩飞，他涨的面色通红，急急忙忙用手遮盖住隐私部位，大声怒斥：“洛伦医生！你这是做什么！作为警察局长我应该拥有起码的隐私权吧？”

而阿芙的身后，可怜的茉莉小姐目睹了局长走光的全过程，十分识趣的将脑袋藏到了桌子下面，只露出半双眼睛，好去分辨局长是什么表情，会不会以工作失职为由开除她。

厕所门又被重重的拉了回去，掀起的风将阿芙的刘海卷上天又平稳的送回老家。

“很抱歉打扰了您的….私人时间，我以为您是不想见我才躲到这里来的。”

外面没有响起离开的脚步声，戈登知道阿芙依旧像他这里最忠实的警卫一样寸步不离的守着自己，他暗骂一声，心里盘算着下次应该藏到更体面的地方去。

墙上的钟表还在走，滴答滴答像命运的倒计时，戈登从未觉得如此难堪，比上次抓捕joker被他反推到化粪池还要略胜一筹。

终于，戈登做好了心理建设，他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位向来以冷静理智著称的心理学博士正抱着双臂，皱着眉计算着手表上的时间一字一句，像精密的计算机。

“人类的正常排泄时间应该是3到10分钟区间，而你，亲爱的局长，你用了20分钟，排除痔疮的可能，你应该抽个时间去医院看看大肠的健康性。”

“我大肠很健康！只是…..只是洛伦医生您近来的问题让我很便秘！”

戈登一边走一边引着她去往办公室，周围警员们似乎都听到了他最近有便秘的困扰，纷纷投来同情的目光——对他的括约肌，戈登感觉尊严碎了一地，但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局长了，所以他偷偷记下了那些警员的脸，决定从这周起轮流派他们去阿卡姆坚守joker的牢房。

还是一如既往的隐秘，戈登在阿芙进入办公室后就熟稔的锁好了门，又检查百叶窗是不是有关严，最后才坐在办公椅上请她诉说困扰。

阿芙比上次来访时更加崩溃了，这在一个专业心理学专家身上很罕见，她知道，那是因为那帮混蛋绝对不会踏入哥谭的领地试图驯化这里的“天才”，他们只会站在道德制高点批评她，说“洛伦，你是个成熟的心理学博士了，应该学着跟病人做朋友，了解他们的痛苦，治愈他们的痛苦，成为学界顶尖的传奇”。

哈！多么有趣的言论！就连她的导师也这样说。

阿芙的眉毛深深拧成了一个川字，一想起那个绿毛疯子她就克制不住的牙关发颤，那种渗透人心的恐惧有人能明白吗？就像是把她浑身涂满腻死人的蜂蜜然后丢进野狼的洞穴，忍受粗粝的舌头舔遍她的全身，再意识保持清醒的状态下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点一点吃空。

她几乎要干呕，修长的指节因为恐惧显得发白，她抢下戈登打算泡给自己喝的咖啡猛灌一口，豆子浓郁的香气和热腾腾的液体从食道划过才让她稍微好受了一点。

“戈登局长，我得回弗罗里达，那里的阳光需要我…不，我需要那里的阳光！去洗涤这些天的阴冷潮湿！”

咖啡杯被重重的拍下，阿芙一口气说完了全部，戈登的眼神带着浓重的疲惫，他伸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让她冷静。

“洛伦小姐，我很明白你现在的处境，所有刚接触joker的人都和你一样，到后面慢慢就习惯了。”

也许是明白这番话太过公式，他又继续润色：“在我看来洛伦医生你的问诊是成功的，在你对他进行治疗的时间里哥谭警局的报警热线史无前例的安静，没有银行劫案，没有化工厂爆炸，更没有无辜市民被他的团伙绑上火箭送去太空，什么都没有。”

“还记得吗，joker评价你是他的情绪抚慰剂，而且最近他的团伙犯罪率明显下降了百分之八十，也许…你真是那个能拯救哥谭的奇迹呢？加油！魔法…呃，奇迹少女？”

那几个年轻女警员之前是怎么说的来着？噢…管他呢，那些烂俗的魔法变身肥皂剧他从来都不看。

刚刚被阿芙喝掉的咖啡已经是他抽屉里最后一包存料了，戈登只能起身去接哥谭特产，但铅含量超标又格外提神醒脑的自来水。

“情、绪、抚、慰、剂？！”

阿芙那变了调的声音从喉咙里扭曲着挤压出来，像是指甲划过黑板，尖锐的像是警局里响起的报警器。

这玩意儿就像sm里的安全词，一提到它阿芙就开始应激，她捏紧茶杯，脸色像活吞了一只蟑螂一样难看。

情绪抚慰剂！天知道那个疯子自以为是的把她当成了解乏的小玩具！

“你知道他上次把我们的问诊当成什么吗？可笑的约会！他把他该死的求偶宣言！如果算是的话！用荧光绿的喷漆写满了诊所的每一面墙！我走进去的时候差点化学含量超标！”

“噢噢噢让我想想！是不是还有一首情诗！”戈登像个八卦记者，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很兴奋的来凑热闹，他依稀还记得这件事上了哥谭热搜榜，抓马程度堪比joker在蝙蝠侠战车上撒痒痒粉，害得蝙蝠侠不得不一边挠痒一边说他的经典台词。

他深吸一口气，模仿着joker当时的癫狂腔调，尖声尖气的学了两句：“～噢～我的烟花～别走～没有你～我的心像蝙蝠侠的脸一样黑～”

说完他就开始笑了，但看到阿芙一脸你敢继续笑我就敢自杀的表情又像便秘一样戛然而止。

“fine！”

阿芙总算看出来了，戈登为了哥谭的发展与美好的未来，说什么都不肯放她走了，就像前几次失败的谈判，说什么爱与和平，全部都是阻挠她重回弗罗里达的借口！

“詹姆斯·瓦辛顿·戈登！我看你也病的不轻！”

她尖叫一声，用手中的病例疯狂殴打办公室里的拳击小人泄愤，最后怒吼着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