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榆回去的那个下午已经迟了,她的妈妈何宥洁开车时明显带着几分火气,方向盘握得死紧,指节泛白,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谢池榆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游离在窗外一晃而过的街景中,并未多说一句话。回到家后,屋内依然是静谧无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停止了呼吸。
暮光温柔地洒进客厅,空气中散发着一种高级简约的美感。纯白的墙面犹如冬日初雪般干净无瑕,与原木色地板相得益彰,营造出一种既温暖又冷清的矛盾氛围。灰色布艺沙发线条流畅,柔软的靠垫堆叠其上,像是随时等待着有人来打破这片寂寥。开放式厨房就在不远处,黑色哑光橱柜衬托白色大理石台面,低调却不失奢华,吊灯的设计更是点睛之笔——几何形状的玻璃球散发出斑驳的光影,随着晚风微微晃动,如同一场无声的舞蹈。落地窗前,薄纱般的白窗帘被夜风撩动,隐约透出窗外郁郁葱葱的小花园,让人感觉生机勃勃,却也孤单寂寞。
“你爸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何宥洁打破了沉默,声音平静但隐约夹杂着不满,“你可以接,不过每次他打给你的时候,记得先告诉我,明白吗?榆榆。”
“好,妈,我知道了。”谢池榆小声回答,语气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甚至还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听到女儿迅速回应,何宥洁似乎略微放松了些,摆了摆手,用更柔和的声音叮嘱道:“早点休息。”随后便转身离开,留下谢池榆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谢池榆压抑着内心的波动,单肩顺着手腕稳稳地扣住书包带子,步伐由拘谨逐渐变得轻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轻轻推开门,关门时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几乎融进了夜晚的静谧中。指尖触碰到门把时传来的凉意还未散去,但她的心底已经开始涌起一阵难以掩饰的欣喜。转身间,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手臂潇洒一挥,书包划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这小小动作里的雀跃,像极了一只偷到了蜜糖的小鸟,暗自窃喜。
手机突然“叮咚”一响,谢池榆原本的愉悦瞬间被满屏的信息冲散得乱七八糟。她皱了皱眉,刚想放下手机,却又忽然拿起来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她爸爸谢震业的电话。两人通话的时间很长,足足一个小时。谢池榆起初只是简单寒暄,但渐渐地,话题越聊越深入,甚至触及了一些她从未主动提及的内容。或许,她是想父亲了吧。
谢震业与何宥洁离婚是在谢池榆读初三时,但是为了她中考,他们选择先不说。中考后那个本该自由的暑假,他们还是正式告知了谢池榆实情。她的家,好像被骗子偷走了,只剩支离破碎的她了。
挂断电话后,谢池榆的眼眶湿润了,那份不甘与心酸隐约闪烁在她稚嫩的脸庞上。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在月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微光,宛若星辰坠入尘埃。她的眼睛微微泛红,眼睫颤抖着,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夜晚的月光悄然倾泻下来,陪伴这个正在成长的女孩,见证她无声的痛楚。
“叮咚——”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微信消息铺天盖地而来。她抬眸扫了一眼,注意到备注名为“陈异”的聊天窗口尤其显眼。她习惯性地滑开消息列表,脸上的泪痕早已干涸,只是下意识地撅了撅嘴,似乎依旧沉浸在某种无奈的情绪中。
陈异发来的消息简短而咄咄逼人:“一条?不会?好样的,谢池榆。”
谢池榆一时愣住,心底的戒备瞬间升级。她快速敲击屏幕,毫不留情地将怼人的回复发送过去。另一边,陈异收到消息时,先是短暂地露出一丝喜悦,然而读完内容后,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眉头拧得像两座交错的山脉,带着浓重的压迫感。他的手指狠狠划过屏幕,直到怒火将视线彻底遮蔽,才懒洋洋地躺倒在床上,松开骨节分明的手掌,任凭手机“嗒嗒嗒”地滑落到地板上,远离了他的掌控范围。
对于陈异来说,世间万物只有喜欢与否,而不是能否得到。若是金钱能解决的问题,对他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至于感情,则更像是一种猎奇,三个月的时间刚好足够焕发新鲜感,再多便是浪费。然而,谢池榆的存在却打破了他一贯的准则。这种意外让他既觉得可笑,又觉得有趣,就像一场游戏需要他亲自下场插手,否则对方恐怕真的会误以为自己赢了。
夜色愈发深沉,谢池榆不知为何打了个哈欠,困意稍稍侵袭。她拿起笔补了几道作业题,抬眸瞄向钟表,发现已经接近凌晨。身体疲惫不堪,她精确瞄准床的位置,软趴趴地跌入被窝中。
或许是太累了,又或许是发完消息卸下了心中的重担,她脑袋刚沾到枕头,便迅速坠入梦乡,呼吸声轻浅而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