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淮闻言一顿，思考请学生吃饭是否属于师生相处的正常界限。
毕竟总感觉有点别扭。
“可以嘛？江教授。”
许照野的声音变得轻柔起来，就像一只萌萌的小猫咪，眼睛亮晶晶的，好似两颗璀璨的宝石，而且水汪汪的，仿佛只要一拒绝，下一刻她就会哇哇大哭起来。
江应淮心底某处不由的软了下来，想要拒绝的话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神色竟然都开始变得无措起来。
“照野！”
夏周这一嗓子差点让许照野在江应淮面前苦心经营的乖乖软萌人设崩塌。
她恶狠狠地用眼神杀向不远处的夏周，好啊你个夏周，你竟然敢坏我好事！
“......”
江应淮看向不远处向他们走来的少年，不慌不忙，看上去嚣张极了。
夏周眉眼微扬，目光开始眯着眼，仔细打量起站在许照野身旁的男人，长得还行。
“照野交男朋友了？”他在心里忍不住想道。
而夏周的这一举动，在江应淮眼里就像是......挑衅。
无聊。小孩子的把戏。
是她的男朋友吗？
江应淮收回目光，看向身旁朝着夏周龇牙咧嘴的少女，刚刚乖巧的样子荡然无存。
“许照野。”
江应淮站起了身，随手拍了拍袖边的灰尘，“酸奶保质期只有三天，你记得喝。”
“啊？好。”
等许照野傻傻地反应过来时，江应淮已经离开这里了。
夏周那一嗓子彻底打断了许照野的“软萌乖巧”表演。
“许照野！你在这儿干嘛呢？”夏周大步走过来，胳膊一伸，直接搭在她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那人谁啊？你对象？”
许照野咬牙切齿，压低声音：“夏周，你死定了！”
夏周挑眉，笑得欠揍：“哟，这么凶？刚刚不还装得挺乖？”
“你——”许照野抬脚就要踹他，夏周灵活一闪，躲开了。
“跑什么跑！给我站住！” 她气呼呼地追上去，两人在街边你追我赶，活像两只幼稚园打架的小动物。
“照野，你都跟小小学坏了，都一样凶！”
“闭嘴！！”
江应淮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果然是小孩子。
他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许照野发现在课堂上江应淮冷漠的要命，丝毫没有对她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也对请她吃饭这一件事闭口不提。
于是为了她的攻略进度，她开始了她的“微信攻略计划”。
她想着他们也有那么多面的缘分了，要个微信总不过分吧？
但找班长要，好像有点太明显了......
于是她每天准时出现在江应淮的办公室门口，手里抱着厚厚的《西方美术史》，一脸“求知若渴”地敲门。
“江教授，我想请教一下巴洛克时期的明暗对比技法……”
“江教授，您上次说的透视原理我还是不太懂……”
“江教授，伦勃朗的光影处理是不是和卡拉瓦乔有关系？”
江应淮起初还耐心解答，但次数多了，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第五天，办公室。
许照野刚推开门，江应淮就抬眸看她，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
“许照野同学。”他合上手中的书，语气平静，“你最近的问题，似乎都超出了课程大纲。”
许照野心里一虚，但面上依旧镇定：“啊？是吗？我就是……特别热爱学习！”
江应淮微微眯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热爱学习？”
“对！超级热爱！”她点头如捣蒜，眼神真诚得能闪瞎人。
江应淮沉默两秒，忽然开口：“那为什么你的作业还是错得一模一样？”
“……”
许照野笑容僵住。
——完了，翻车了。
她低头绞着手指，大脑飞速运转，最后决定破罐子破摔。
“江教授……”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声音软得像棉花糖，“其实……我就是想加您微信。”
空气安静了一瞬。
江应淮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深不见底。
许照野心跳如擂鼓，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他肯定觉得我很烦吧？
——完了完了，要被拒绝了……
就在她准备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江应淮忽然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便签纸，写下一串数字，推到她面前。
“课程问题，可以线上问。”他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在布置作业。
许照野愣住，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答应了？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便签，生怕他反悔似的，迅速塞进口袋里，嘴角忍不住上扬。
“谢谢江教授！”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保证不打扰您！”
江应淮淡淡“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批改作业，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许照野没注意到——
他钢笔尖在纸上多停留了一秒，洇开一小片墨迹。
许照野几乎是蹦跳着跑回宿舍的，手指颤抖着点开微信，盯着那个新添加的联系人——江
头像是一只橘猫，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晒太阳，尾巴尖微微翘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它蓬松的毛发上。
是那天在紫藤花架下，他喂的那只猫！
许照野的心跳瞬间加速，脸颊发烫，手指不受控制地点进他的朋友圈。
——空空如也。
没有动态，没有照片，甚至连一条转发链接都没有，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啊……果然。”她小声嘀咕，却还是忍不住嘴角上扬。
至少头像用的是那只猫！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至少记得那天的事！说明他不是完全对她毫无印象！
她抱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一圈，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尖叫。
江应淮的微信！她竟然真的加到了！
许照野盯着聊天界面，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又删，删了又敲。
“江教授晚上好！我是许照野！” ——太正式了，像在交作业。
“江教授，您吃饭了吗？”——太刻意了，像在没话找话。
“江教授，您头像的猫好可爱！” ——太直白了，像在搭讪。
她抓了抓头发，最终决定走“学术路线”。
“江教授，关于您今天课上讲的透视原理，我还是有点不明白，能再请教一下吗？”
发送。
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三秒后——
“叮。”
江应淮：【文件】透视技法详解.pdf
许照野：“……”
真就只回文件啊？！
她鼓了鼓脸颊，手指飞快地打字：“谢谢江教授！您真负责！”
江应淮：“嗯。”
“……”
许照野盯着那个冷冰冰的“嗯”，突然灵机一动，举起手机，对着宿舍窗台上的多肉拍了一张照片。
“江教授，您看！我养的植物是不是和您头像的猫一样可爱？”
这次，对面沉默了很久。
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复了。
终于——
江应淮：“早点休息。
许照野：“……”
完败。
但她却忍不住笑了。
至少他回她了！
她捧着手机，像捧着什么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截了个图，存进名为“江”的加密相册里。
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多发几个字的！
——
夜色深沉，窗外的树影被风撕扯成扭曲的形状，投在卧室的墙上，像一幅未完成的抽象画。
江应淮猛地睁开眼，冷汗浸透了后背。
又是那个梦。
梦中，年幼的他站在画室门口，看见母亲苍白的手垂在浴缸边缘，鲜红的血丝在水中缓缓晕开。她的最后一幅画就立在画架前。
一个女子躺在血泊中的自画像，笔触癫狂而绝望。
“母亲……”
他下意识伸手，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哗啦！”
玻璃杯被碰倒，水渍在书桌上蔓延。江应淮撑着额头，指尖微微发抖。
又来了。
每次梦到那一天，他就再也无法入睡。
他起身，倒了杯冰水，喉结滚动着咽下，冰冷的液体却浇不灭胸腔里翻涌的灼烧感。
画室不能去。
那里有太多回忆。
他转而走向书房，打开台灯，抽出一沓学生作业。
工作。
只有专注的时候，那些画面才会暂时消失。
翻到第三份作业时，他的手指微微一顿。
《春日野猫》——许照野
画风和其他学生的截然不同——没有刻意追求技法，却充满了生命力。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野猫身上，绒毛根根分明，仿佛能感受到温暖的触感。角落里，还藏着几只调皮的小猫爪印，像是画者偷偷留下的签名。
江应淮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些爪印。
像她本人一样，鲜活又莽撞。
他突然想起这几天——
她在紫藤花架下笑嘻嘻递来的小鱼干；
她在办公室里绞着手指说“想加微信”；
她发来的多肉照片，配文“和您的猫一样可爱”。
——毫无防备的明亮。
胸口那股常年盘踞的寒意，似乎被什么轻轻撬动了一角。
但下一秒，他的手指收紧，作业纸边缘被捏出褶皱。
他是教授。
她是他的学生。
镜片后的眼眸重新归于平静。
他放下作业，拿起红笔，在评分栏写下“A-”，批注却比平时多了一行——
“光影处理有进步，但结构可以再严谨些。”
笔尖停顿，又补了一句：
“猫爪印，画得不错。”
——
窗外，天光微亮。
江应淮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那只橘猫头像在微信里静静亮着，未读消息是一条凌晨三点发来的：
“江教授！我梦见您喂的猫变成大老虎了！它会不会吃了我作业？！”
他盯着屏幕，唇角极轻地扬了一下。
又很快抿直。
“少熬夜。”
他熄灭屏幕，把手机放在一旁。这个从不关静音的人，第一次取消了免打扰。
只是怕学生找我问问题的时候，回复不及时。
一定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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