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渐强音

第4章：渐强音

期中考试前一周，陈暮的书桌上堆满了数学笔记。林筱的辅导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月，那些曾经像天书般的公式开始有了些许轮廓。她咬着笔帽，盯着眼前的一道三角函数题，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错了。"林筱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铅笔轻轻点在她的计算步骤上，"这里应该用余弦定理。"

陈暮泄气地瘫在椅子上，"我都算了三遍了！"

窗外的雨已经下了整整一天，雨滴敲打着玻璃，像一首没有旋律的练习曲。林筱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是他疲惫时的小动作。陈暮注意到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显得格外长。

"休息十分钟。"林筱站起身，走向客厅角落的钢琴。

他向她询问道“我可以弹一下吗”

陈暮点点头

她惊讶地看着他掀开琴盖，修长的手指悬在黑白琴键上方。这是林筱第一次主动接近她的钢琴。

"你会弹什么？"她凑过去问。

林筱没有回答，手指落下，一段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是巴赫的《G小调赋格》，陈暮上周刚练习过。但与她的版本不同，林筱的演奏精准得近乎冷酷，每个音符都像经过严密的数学计算。

"你弹得太...完美了。"曲终时，陈暮评价道。

林筱收回手，"完美不等于好。"

"什么意思？"

"音乐需要感情，"他轻轻合上琴盖，"就像数学需要直觉。"

陈暮歪着头看他，"我以为数学只需要逻辑。"

林筱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陈暮见过他最接近微笑的表情。"最好的数学家都像艺术家，"他说，"高斯称数学为'科学的皇后'。"

"那你为什么不当数学家，要来教我这种笨蛋？"话一出口陈暮就后悔了。

林筱的表情变得严肃，"第一，你不是笨蛋。第二..."他停顿了一下，"有时候帮助别人理解，比自己做研究更有意义。"

陈暮感到脸颊发热，赶紧低头看题。不知为何，林筱的肯定比哥哥的鼓励更让她心跳加速。

接下来的辅导时间，林筱换了一种方式讲解。他开始画图形，把三角函数比作音波的起伏。奇怪的是，这种视觉化的方法让陈暮突然开窍了。

"我好像懂了！"她兴奋地指着图形，"这个起伏就像《月光》的第三乐章！"

林筱镜片后的眼睛亮了起来，"没错。"

他们就这样一直学习到傍晚，连陈默回家都没察觉。

"哇，这么用功？"陈默拎着超市购物袋站在门口，"林筱你给她下什么药了？"

陈暮正要反驳，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三人都笑了，气氛突然轻松起来。

"留下来吃饭吧，"陈默对林筱说，"我买了火锅材料。"

餐桌上，陈默兴致勃勃地讲着篮球队的趣事，林筱安静地涮着牛肉，偶尔插一两句话。陈暮注意到林筱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每次只夹一小块，吹凉了才放进嘴里。

"暮暮期中考试哪天？"陈默突然问。

"下周三。"林暮咬着筷子回答。

"紧张吗？"

"有点。"她偷偷瞄了林筱一眼，"不过三角函数那部分应该没问题了。"

林筱点点头，"她进步很快。"

这句简单的表扬让陈暮心里泛起一阵暖意。陈默敏锐地捕捉到妹妹的表情变化，冲林筱挤了挤眼睛，后者假装没看见，低头喝汤。

饭后，陈默坚持要送林筱去公交站。陈暮在客厅休息，透过窗户看到两人站在路灯下交谈。哥哥比划着什么，而林筱罕见地大笑起来，那个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明亮了许多。

陈暮从没见过这样的林筱。辅导时的他总是克制而冷静，像一本合着的书。而现在，他仿佛翻开了某一页，让人窥见其中鲜活的文字。

"你跟他说什么了？"送完林筱回来后，陈暮忍不住问。

"没什么，"陈默神秘地笑笑，"男生之间的秘密。"

期中考试那天早上，陈暮在书包里发现一张小卡片。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记住，数学和音乐一样，都有其内在的韵律。——林筱"

卡片背面画了一个小小的音符和等号组成的图案。陈暮把它夹在铅笔盒里，奇怪的是，考场上那些题目看起来没那么可怕了。

考试结束后，陈默提议三人一起去庆祝。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陈默夸张地举杯："为我们家暮暮第一次完整答完数学试卷干杯！"

"哥！"陈暮红着脸打他，却看到林筱也举起了杯子。

"确实值得庆祝，"他说，"你的进步比我预期的快。"

奶茶店的灯光很暖，照在林筱的侧脸上，柔和了他平时略显冷硬的轮廓。陈暮突然发现，他左眼角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平时被眼镜挡着看不清楚。

"下周一还辅导吗？"回家的路上，陈暮装作不经意地问。

林筱看了看她，"如果你需要的话。"

"需要！"她回答得太快，惹得陈默哈哈大笑“就算你不同意我也还会让他给你辅导的”。

那天晚上，陈暮躺在床上，回想着林筱弹钢琴时专注的侧脸，讲解题目时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有今天在奶茶店那个罕见的笑容。她摸出手机，犹豫了很久，终于给林筱发了第一条与学习无关的信息：

"谢谢你，不只是为了数学。"

发完她就后悔了，把脸埋进枕头里。手机很快震动起来，林筱的回复很简单："不客气。晚安，陈暮。"

简单的五个字加一个逗号，却让她心跳加速。陈暮把手机贴在胸口，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可能，大概，也许，喜欢上了林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