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樾的行李箱敞开在床上，里面整齐地放着采访设备、防晒霜和几件轻便夏装。她拿起一件叠好的衬衫，又放下，第三次检查护照和机票。明天这个时候，她就在飞往中东的航班上了——三个月的战地航空报道任务，是她职业生涯至今最大的挑战。
手机屏幕亮起，邓放的信息跳出来：「还在收拾？需要帮忙吗？」
魏樾嘴角不自觉上扬：「快好了。你今晚不是有飞行简报？」
「取消了。二十分钟后到。」
放下手机，魏樾环顾自己的公寓。这三个月来，邓放留下的痕迹越来越多：玄关处的飞行靴，书架上的航空手册，冰箱里他爱喝的那种啤酒。每次他来，都会默默修好她没注意的小毛病——吱嘎响的门铰链，滴水的水龙头，甚至给她的相机镜头都贴上了便利贴标注最佳参数。
门铃响起，魏樾小跑着去开门。邓放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纸袋，身上还穿着制服，看样子是直接从基地过来的。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行李箱上，眼神暗了一瞬，随即恢复平静。
"给你带了宵夜。"他举起纸袋，"老张家的牛肉面，多加香菜。"
魏樾接过袋子，香气扑鼻。老张面馆在基地附近，邓放常说她家的面能治愈一切疲惫。这碗面跨越半个城市到她手里，汤一点都没洒，不知道邓放开车时是怎么保持平衡的。
"简报真取消了？"魏樾递给他筷子，故意问道。
邓放轻咳一声："...我请了假。"
魏樾挑眉——"081"请假可是稀罕事。上次雷宇说他高烧39度还坚持完成模拟训练，被韩国明强行按在医疗室打点滴。
"别这么看我。"邓放低头搅动面条，"韩局说我不在状态，硬把我赶出来的。"
魏樾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担心我？"
邓放的手停顿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的："你知道中东现在什么情况吗？上次那架客机差点被导弹击中..."
"我会跟军方一起行动，有最严密的安保。"魏樾轻声说，"而且我只报道航空后勤部分，不去前线。"
邓放放下筷子，从内袋掏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
盒子里是一枚银色徽章，上面刻着翱翔的战机图案，边缘有些磨损，但依然闪闪发亮。
"我父亲留给我的。"邓放的声音有些哑，"他戴着它飞了十年...后来我戴着它完成了第一次单飞。"
魏樾屏住呼吸，这比任何珠宝都珍贵。她小心地拿起徽章，背面刻着小小的"DF"字样——邓建名的缩写。
"它会保护你。"邓放帮她戴上，链子凉凉地贴在她锁骨上，"就像...我陪着你一样。"
魏樾眼眶发热，扑进他怀里。邓放紧紧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他们就这样站了很久，谁都不愿先松开。
"对了，"邓放突然想起什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这些给你。"
魏樾翻开，发现是一份详尽的地区安全分析和几个军方联络人的联系方式，甚至包括紧急撤离路线图。每一页都工整地标注了重点，就像他平时做的飞行计划一样严谨。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魏樾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甚至列出了当地最好的医院和外交部紧急热线。
"从知道你申请这个任务开始。"邓放轻描淡写地说，"职业习惯。"
魏樾知道这远不只是职业习惯。她见过邓放的工作笔记，那些精确到秒的飞行计划，考虑所有可能的应急预案。而现在，他把同样的专注用在了保护她身上。
"谢谢。"她轻声说，把文件小心收进随身包，"这比任何礼物都好。"
邓放帮她整理行李到深夜，两人都刻意避开了离别的话题。直到魏樾关上行李箱，他突然说："明天我不能送你了，有紧急试飞任务。"
魏樾掩饰住失落："没关系，我又不是不回来。
"下个月。"邓放转过身，眼神坚定，"如果你任务延期，我就过去找你。"
魏樾这才明白他这几天频繁出入韩国明办公室的原因。跨国随军记者项目允许记者在军人陪同下深入一线，但审批极其严格，通常只给军方背景的媒体。
"你...为什么要申请这个？"
邓放走近，双手捧起她的脸："因为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飞行和你，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我父亲没能教会我这点，但你可以。"
魏樾踮起脚尖吻他，尝到了牛肉面的味道和自己眼泪的咸涩。邓放回吻得温柔又坚决，像是要把三个月的份都预支完。
第二天，魏樾独自前往机场。候机时，她不断摩挲胸前的徽章，想象邓放此刻正在哪片天空翱翔。登机广播响起，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新消息，想必他已经在空中了。
魏樾把徽章贴在唇边，突然觉得三个月也没那么漫长了。
时间像被拉长的橡皮筋，时而飞驰时而凝滞。魏樾每天都会收到邓放的信息，有时是简单的一句"今天飞了六小时，想你"，有时是长篇大论的飞行趣事。他们视频通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信号时好时坏，但每次看到邓放疲惫却明亮的眼睛，魏樾就觉得一切困难都值得。
两个月零三周后，魏樾的任务提前完成。她没有告诉邓放，想给他一个惊喜。飞机降落时，她紧张地整理头发，三个月的中东阳光给她添了几颗雀斑，不知道邓放会不会注意到。
舱门打开，魏樾拖着行李走向出口，突然停住脚步——接机人群中，邓放一身笔挺制服，手捧鲜花，站得比任何人都挺拔。他看到她的瞬间，眼睛亮得像是看到了整个星空。
魏樾小跑过去，被他一把抱住转了个圈。鲜花挤在两人之间，散发出浓郁的芬芳。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魏樾埋在他肩头闷声问。
"雷宇的表妹在航空公司工作。"邓放放下她，却紧握她的手不放，"跟我来。"
他带她来到机场顶层的观景台。夕阳西下，跑道上飞机起起落落。邓放突然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绒盒。
"魏樾，"他的声音有些抖，"我父亲曾说，飞行员的最高荣誉不是击落多少敌机，而是平安返航。遇见你之前，我只想飞得更高更远；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返航的意义。"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钻戒，戒托做成了机翼的形状："你愿意成为我永远的塔台吗？指引我、包容我，在我迷航时呼唤我回家？"
魏樾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但她清晰地看到邓放眼中的忐忑和期待。这一刻，她忽然想起他们初见时那个冷峻的"首席"，想起山洞里为她取暖的邓放，想起在万米高空向她表白的飞行员...所有的片段拼凑成眼前这个单膝跪地的男人。
"我愿意。"她伸出手，声音坚定，"一百次，一千次，我愿意。"
邓放为她戴上戒指，站起身深深吻住她。远处，一架战机腾空而起，在夕阳中划出闪亮的航迹。
一年后，西北试飞基地迎来了最特别的一天。停机坪被改造成婚礼现场，红毯两侧站着两排身着礼服的试飞员。魏樾一袭白色婚纱，挽着韩国明的手臂缓缓走来——作为没有父亲的姑娘，老局长自告奋勇要送她出嫁。
红毯尽头，邓放一身白色制服，胸前别满了勋章，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新娘。当韩国明将魏樾的手交到他手中时，这位经历过无数次空中险情的首席试飞员，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戒指。
"紧张？"魏樾小声问。
"比第一次单飞还紧张。"邓放老实承认，引起宾客一阵善意的笑声。
交换戒指后，牧师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邓放轻轻掀起魏樾的面纱，在她唇上落下一个温柔的吻。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六架战机以完美的楔形队形低空掠过，拉出红白两色的彩烟，在蓝天上画出一个巨大的爱心。
"雷宇的主意。"邓放在欢呼声中贴着魏樾的耳朵说，"他说普通婚礼太配不上首席的规格。"
魏樾笑着搂住他的脖子："我喜欢。"
晚宴上，邓放罕见地喝了酒，甚至被雷宇他们怂恿着跳了一支舞。魏樾被沈天然等女伴围着，听她们八卦邓放准备求婚时的糗事。
"他练习了至少二十遍求婚词，"沈天然笑着说，"还非要我们打分，严肃得像在做飞行简报。"
夜深人静时，新婚夫妇终于得以独处。邓放带着魏樾来到机库后的一个小山坡，这里能看到整个基地的灯火。
"累吗？"他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
魏樾靠在他怀里："幸福得感觉不到累了。"她抬头看他，"知道吗，我第一次来基地采访时就想过，如果能从这个角度拍一张照片该多好。"
"现在你可以拍无数张了。"邓放亲吻她的发顶，"这里就是你的家。"
魏樾摸出胸前的飞行员徽章——这三个月她从未摘下过："它真的保护了我。有一次采访车队遇袭，我们的车翻了，但我只擦破点皮。"
邓放收紧手臂，声音发紧："我不知道这事..."
"因为我不想你担心。"魏樾转身面对他，"就像你从不告诉我每次试飞的风险一样。"
月光下，两人相视而笑，彼此心照不宣。他们都是追逐危险的人，也都学会了为所爱之人保重自己。
"我有个礼物给你。"魏樾从手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下期《航空前沿》的样刊。"
邓放打开，是一篇题为《081：中国顶尖试飞员的成长之路》的专题报道，署名魏樾。配图是他站在父亲铜像前的背影。
"你什么时候..."
"偷偷写的。"魏樾狡黠地眨眨眼，"主编说这是杂志社有史以来最抢手的封面故事，已经加印三次了。"
邓放仔细阅读文章，眼神越来越柔和。魏樾不仅记录了他的职业生涯，更写到了他对父亲的思念、对飞行的热爱，甚至提到了那次山洞里的告白。文字间满是深情，却又保持着记者的客观精准。
"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邓放小心地折好杂志，"除了你。"
远处传来午夜钟声，新的一天开始了。邓放牵起魏樾的手："回家吧，我的永久航班。"
魏樾与他十指相扣："随时可以降落，我的081。"
夜空下，两人的剪影渐渐融为一体。明天太阳升起时，邓放依然会驾驶战机冲上云霄，魏樾也会继续奔赴下一个新闻现场。但无论飞得多远，他们都知道，总有一个人，会在返航的尽头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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