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的红灯像融化的铁水,在程默的镜片上投下血色的光斑。他盯着显影液中渐渐浮现的画面,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不符合光学衍射规律..."
照片上,暴雨中的山崖轮廓分明,青黑色羽翼每一片翎毛都清晰可辨。最诡异的是那个转学生商玄的脸——在所有人都声称"那天是晴天"的郊游日,他背后分明展开着神话生物才有的翅膀,怀里还抱着昏迷的颜书瑶。
程默的指尖擦过照片边缘。作为天文社社长,他太熟悉这种成像异常了——只有超越人类视觉光谱的存在,才会在底片上留下这种青铜器氧化般的青绿色偏色。
暗房门突然被撞开。
"社长!教导处说器材室监控全坏了——"新社员小林的声音戛然而止,"这、这是社团新企划?"
程默迅速用《天体物理学》课本盖住照片。课本扉页的家族藏书印微微发烫,那是程家世代相传的方士印记。
"实验性多重曝光而已。"他推了推眼镜,金属镜框触到眉骨时传来刺痛——自从商玄转学那天起,这副用陨铁粉特制的眼镜就时不时会发烫。
小林将信将疑地凑近:"可这个羽翼的光影效果..."
"下周社课讲星轨拍摄。"程默直接关掉安全灯,"现在去帮我查件事——三年前校刊有没有登过'旧校舍闹鬼'的报道。"
等脚步声远去,程默才从衬衣里拽出青铜罗盘。罗盘中心的磁针正疯狂指向西北方,那是昨天体育器材室被无形力量扭曲的方位。
---
颜书瑶蹲在旧校舍后门的石阶上,数着脚边的蚂蚁。第三根白蜡烛已经烧到尽头,蜡油在地面凝成羽毛状的痕迹。
"骗子..."她戳了戳掌心发烫的印记。那个说好酉时见面的人,此刻晚自习都下课了还不见踪影。
夜风突然变得粘稠起来。颜书瑶猛地抬头,看见树影里走出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商玄的白衬衫浸透鲜血,腰腹间赫然插着半截赤红断角,断面还冒着腐肉般的黑烟。
"朱厌的角。"他拔出断角扔在地上,伤口立刻被青蓝色火焰包裹,"它比预计的更快恢复。"
颜书瑶的胃部一阵抽搐。这场景太过超现实,但掌心的印记正随着商玄的靠近剧烈灼烧,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让我带蜡烛就为了看这个?"她声音发颤,却还是掏出纸巾想替他止血。
商玄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体温低得不正常,像握住一块寒玉。"别碰!角上有..."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金色液体。
烛光毫无预兆地剧烈摇晃。商玄一把将颜书瑶拽到身后,那截断角竟凭空浮起,箭一般射向她心口!
锵——
青铜罗盘挡在断角前迸出火星,程默从灌木丛里跌出来,镜片碎了一半:"果然不是cosplay!"
三人面面相觑的刹那,断角突然自燃。幽绿色火焰中浮现白临渊的笑脸,医务室常用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开来:"深夜私会女学生...商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
医务室窗帘无风自动。白临渊的白大褂下摆沾着可疑的红色液体,此刻他正用镊子夹着那截断角,对着无影灯仔细观察。
"小朱厌的角都长这么大了?"他眯起狐狸眼,"上次见还是唐朝呢,被尉迟恭一鞭子抽断的..."
"校医是狐狸!"程默的罗盘指向白临渊疯狂转动,指针几乎要跳出刻度盘。
"天文社是方士?"白临渊反唇相讥,九条尾巴在身后舒展开来,"你们程家不是武德九年就绝后了吗?"
颜书瑶突然闷哼一声。她不知何时攥紧了那截断角,掌心被割破的伤口滴在角质上,竟化作金色符文浮空而起,组成了《山海经》的原文:「有兽焉,其状如猿,白首赤足,见则大兵——」
"巫血显形..."白临渊的狐耳倏地竖起,消毒柜的玻璃映出他骤然缩成竖瞳的眼睛。
商玄突然按住颜书瑶流血的手。他的指尖泛起青光,那些浮空文字立刻扭曲重组,变成谁也看不懂的古老咒文。
"你早就知道。"程默突然开口,碎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刀,"从你转学第一天起,就在等她觉醒。"
窗外传来树木倒塌的巨响。整栋校舍剧烈震动,药柜里的玻璃瓶接二连三炸裂。朱厌的嘶吼震碎所有窗户玻璃,声波具象化成赤红涟漪:
"商羊!把巫女交出来——"
颜书瑶的耳膜嗡嗡作响。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见商玄的校服外套被撑裂,青黑色羽翼如利剑出鞘;白临渊的指甲化作利爪,九条狐尾燃起幽火;而程默咬破手指,将血抹在罗盘中央的太极图上...
---
颜书瑶梦见自己站在青铜巨树之巅。树下跪着穿兽皮的先民,为首的女子抬头时——赫然是她自己的脸。
"祭舞已成。"女子双手捧起一片青羽,"请商羊大人降下甘霖。"
羽翼的阴影笼罩而来,却比记忆中的更加庞大。当神鸟低头衔走青羽时,她看清了它右足的残缺...
"书瑶!"
有人拍打她的脸颊。颜书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床上。窗外阳光明媚,仿佛昨夜的混乱只是幻觉。
"早读要迟到了。"程默递来一副新眼镜,"我重新校准了镜片曲率。"
他的虎口多了一道符咒纹身,白大褂衣架上挂着沾血的听诊器。而她的课桌抽屉里,静静躺着一支青铜发簪——簪头是展翅的商羊鸟,和她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