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奔向西边,天空中的云彩也染上绯色,忙碌了一天的行人各自回家,面上带着轻松笑意,那是对生活的期待。
当然,宋良辰除外。
“怎么还没到啊……”
宋良辰现在饿得眼前发昏,全凭意志坚持着。
“不是说,一直往东走,就能到吗?我都走了这么久了!太阳都要下山了,连半点炊烟都没看见,他是不是在坑我?”
“不行了不行了,实在走不动了,歇会儿。”
宋良辰就近靠在一块大石上,气喘吁吁,眼神呆滞,身上衣服早已被汗浸湿,鬓边垂发紧贴在脸上,浑身都黏糊糊的。
“咕噜噜……”
刚坐下休息了没一分钟的宋良辰:……
“我不管,必须先整口吃的!要是饿晕在路上我还怎么去小渔村啊!”
说完,她便一把薅下了一旁绿油油的野草,在衣衫上蹭了两下便一把塞进嘴里,嚼吧嚼吧,艰难咽下。
“啧……”
宋良辰使劲砸吧了几下嘴,却也没将口中苦涩味淡去,嘴里刚刚的草汁都砸吧没了,这下嘴里反而更干巴了。
赶了半天路且没喝水的宋良辰表示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嗓音干哑难听:“这草,真是又难咽又难吃,唉……”想她活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这么艰难。
连续薅了几把野草,宋良辰也没管到底是不是同一种,只一味地往嘴里塞,对现在的她来说,能吃就行。
咽了些草叶,宋良辰干巴嘴里多了些野草的苦涩,却也有了些唾液。
休息了一刻钟的时间,夜幕降临,宋良辰重新踏上了找小渔村的路。
正月初三,正是数九寒天时。
白日里有太阳,还可以接受,夜里冷风刺骨,宋良辰一身厚厚衣衫被浸湿了个彻底,如今汗落了,她顶着寒风才走了一刻钟不到,便被冻得瑟瑟发抖。
但她的眼睛却微微亮了,她,看见海了!
她面带笑容,脚步越发轻快,直奔海边而去。
“到了!”
上辈子只在网上见过了大海,这辈子,她终于亲自见到了。
幽蓝,壮阔,一望无际。
海浪的声音其实很大,可此刻的她,难以抑制激动的心跳,比浪潮声更大。
晚风很凉,海面上倒映着盈盈月光,岸边被浪潮冲得冰冷潮湿,却偶尔能看到贝壳鱼虾等被冲上岸来。
宋良辰兴奋得热泪盈眶,赶了半天路了,终于见着鱼了,却不等她继续前进,便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与此同时,远处海边缓缓走来一道人影,正是散心望海的李莲花。
“一念心清静,莲花处处开……”
李莲花此时心中很乱,脑子里全是近来发生的一切,四顾门被解散、那五十八位兄弟与金鸳盟一战全军覆没、被东海一战无辜殃及的百姓、昔日旧友对他的种种不满、阿娩给他留的信、师兄尸体的线索……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在折磨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只一遍遍在心中默念这句禅语。
一念心清净……
企图平复脑中翻江倒海的思绪。
指甲嵌入掌心,鲜红血滴浸透浅色衣衫,他毫无知觉般,依旧面不改色往前走着。
离得近了,他才注意到远处岸边躺着一个人。
他急忙过去,发现这人刚好是今日帮他……不,帮李相夷说话的那位姑娘。
“姑娘?”
“姑娘”
李莲花用手先试探了下呼吸,后松了口气,轻轻晃了晃宋良辰,见人没反应,刚要将她扶起却忽然顿住。
与他生死相交的兄弟都可以背叛他,他还要救她吗?
他们不过是刚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他根本没必要去救。况且,如今四顾……百川院已经发布告示,所有人都在找他,他何必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救一个陌生人?
可……
李莲花看着脸上苍白、嘴唇发紫的面色半晌,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将人背起,步伐稳健地走向密林。
李莲花将人放到他找的大石头上。
大石头就是很普通的石头,李莲花将宋良辰安坐在上,他站在后面运转起功法。
一股暖意自后背传至全身,宋良辰猛地吐出了口黑血,悠悠转醒。
“这是,哪儿?”
宋良辰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嗓音不再如刚刚那般嘶哑难听了,尝试着起身,发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错,除了还是饿。
不解之余又警惕地打量起了四周来,目光巡视一圈,在落到李莲花身上时猛然顿住。
“你……”
“噗!”
不等宋良辰说完,对面之人便突然吐了口血,面色憔悴,皮肤泛着病态的惨白,唇边血迹更添几分艳丽,一时间,宋良辰竟然快分不清是该先紧张他的身体状况,还是先欣赏这人的美貌了。
不怪纣王,妲己实在貌美啊!
咳咳,跑偏了。
“你没事吧?”
宋良辰认出来了,这人就是白天见过的俊美少年。
“咳咳……无碍。”
“你身体里的毒,已经解了。”
“什么毒?”
宋良辰茫然,她中毒了?她咋不知道?
“你不知道?”
“你体内有多种药性相悖的药物痕迹,若不及时处理,命不久矣。”
“!!!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宋良辰又后悔又感动,当即道:“以后再也不随便吃路边野草了,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李莲花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穿着不错、气质单纯的姑娘居然会吃野草,当即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只一味附和:“呵……呵呵,嗯。”
话音刚落,宋良辰便见几根醒目黑线爬上了男子脖颈,当即瞪大眼睛。
男子痛苦闷哼出声,盘腿运转起功法,将蜿蜒而上的黑线压下,额头泛起层密密麻麻的汗水。
宋良辰见这人这般样子,心中已明了。
却仍旧开口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男子站起身来,衣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更添几分高人气质。只见他双唇微动,温和开口。
“在下,李…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