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生的铁关城,弥漫着悲恸与疲惫。伤员的呻吟,失去亲人的痛哭,士兵们默默搬运尸体、修补城墙的身影,构成了一幅凄凉的画卷。
柳清尘站在城头,看着城外堆积如山的魔物尸体和远处那道正在缓慢弥合却依旧狰狞的空间悬痕,沉默不语。身上的衣衫沾染了魔血和尘土,略显狼狈,但眼神却比初来时更加深邃。刚才战斗中那昙花一现的“编织”之感,让他对自己的道路有了更深的渴望。
“喂!那边的小兄弟!”粗犷的声音响起。王铁柱提着一个沾血的酒囊,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他身上的皮甲破损严重,露出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只是草草包扎着,脸上也挂了彩,但精神头还不错。他看向柳清尘的眼神,已无半分敌意,只有钦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王校尉。”柳清尘微微点头。
王铁柱将酒囊递过来,瓮声道:“刚才…多谢了!要不是你,我和我那几个兄弟,估计都交代在那些影魔爪子下了。还有关城门那会儿…咳,之前是老子眼瞎,脾气臭,多有得罪!”他倒是光棍,直接认错道歉。
柳清尘接过酒囊,灌了一口。劣质的烈酒如同火烧般滚下喉咙,却驱散了些许疲惫和寒意。他摇摇头:“大敌当前,守土卫民,分内之事。些许误会,不必再提。”
王铁柱咧嘴一笑,拍了拍柳清尘的肩膀(力道依旧不小):“痛快!走,城西‘老兵头’酒馆,我请!压压惊,也…也给你赔个不是!顺便…聊聊?”
老兵头酒馆不大,陈设简陋,空气中混杂着劣质酒水、汗臭和血腥味。此刻坐满了劫后余生的士兵和少数胆大的城中武者,气氛压抑中带着一种宣泄的喧闹。
王铁柱显然是这里的熟客,找了个角落的桌子,要了两大坛最烈的“烧刀子”和几碟粗粝的下酒菜。
三碗烈酒下肚,王铁柱黝黑的脸膛泛起了红光,话匣子也打开了。“小兄弟,看你年纪不大,本事却不小!那光盾,那指头功夫…啧啧,肯定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吧?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鬼地方来了?这铁关城,现在就是个随时会炸的火药桶!”
柳清尘放下酒碗,看着碗中浑浊的酒液,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家师…已远行。我出来历练,也为…寻人。”
“寻人?”王铁柱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又灌了一大口酒,重重叹了口气,“唉!这世道…寻人?难啊!小兄弟,听老哥一句劝,能回去,还是尽早回去吧!”
他指着酒馆里那些沉默喝酒、身上带伤的士兵,还有窗外残破的街道:“你看看,看看外面!这还只是开始!空间悬痕越来越不稳定,妖界的崽子们蠢蠢欲动,今天这种魔物袭城,往后只会更多,更凶!我们这些当兵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那是职责所在!可你不一样!你还这么年轻,有大好前程!跑到这前线来,万一…万一有个闪失,你家里的爹娘怎么办?他们得多担心?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滋味…”他说着,眼圈竟有些发红,显然是想起了一些袍泽牺牲后家中老小的惨状。
柳清尘握着酒碗的手指微微收紧。父母虚弱的身影,师父临别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脑海。王铁柱的话虽然粗粝,却字字戳心,充满了底层军汉对乱世中生命的朴素认知和对亲情的看重。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王铁柱:“王大哥…好意心领。但我…必须前行。我的亲人…也在等我回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深陷险境,我必须找到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
王铁柱看着少年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重与执着,张了张嘴,最终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举起酒碗:“罢了!人各有志!来,喝酒!敬你这份胆气!也敬…这该死的世道!”两人重重碰碗,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也暂时麻痹了心中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