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部落3

夜幕像一床浸满墨汁的粗麻布，缓缓罩住兽人部落。广场中央，巨大篝火如头暴躁的火兽，吞吐着橙红焰舌，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撞碎寒意，点燃族人们眼底的炽热。

兽人们潮水般聚拢过来，雄性们手拉手，围着篝火转圈，兽形与人身交替闪现——时而化作黑豹，身姿矫健地蹦跳；时而变回人形，甩动着沾着兽毛的臂膀高歌，纵情跳跃。他们用这种传承千年的仪式，欢迎狩猎归来的勇士，以及背篓里沉甸甸的食物。

雌性们则像归巢的倦鸟，三三两两躲在稍远的角落。守着一小堆温暖的篝火，依偎在伴侣怀里小憩，静静等待狂欢结束。营地边缘，几株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在夜风中轻轻颤动，花瓣上还凝着黄昏时的露珠，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像撒落的星子，为这野性的夜添了几分温柔。

莎娜却坐不住，眼睛滴溜溜往叶烬雪的兽皮背包瞅，青藤也跟着凑过来，发丝间还沾着白天狩猎的草屑。青藤瞥见叶烬雪背包里的东西，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那个‘雪粮薯’，真能在三旬雪暴里活下来？去年老猎手巴图去北坡寻食，回来时连兽化的力气都没了，浑身冰碴子像座会喘气的冰雕…"她声音微微发颤，耳尖却因为期待泛起红晕，却又怕得到否定答案，话说到后半截，尾音都跟着发虚，像被夜风吹折的草茎。

叶烬雪借着火光翻开兽皮图卷，指尖划过那些用炭笔勾勒的粗糙纹路，图卷上还残留着白天采集的雪粮薯叶片汁液，带着股清苦的草香。她垂眸时，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阴影，声音里裹着篝火的温度：“你看这根须脉络，像无数细小的暖炉管道，能把冻土下的微热都锁在块茎里。就算暴雪埋了十层厚，地下的雪粮薯也会像揣着太阳的种子，闷声发芽、存热……”话没说完，莎娜猛地抢过她碗里的烤鼠肉，塞进自己碗：“别啰嗦！明早就带我们去挖！敢骗人，就把你扔崖底喂狼！”转身却又偷偷把碗里最肥的鼠腰子，拨到叶烬雪碗里，动作又凶又笨，像只护食却硬要示好的幼兽。

深夜，兽皮帐篷外的细碎响动，像只挠人的小兽，把叶烬雪惊醒。她撩开帐篷缝隙，看见莎娜和青藤正蹲在火塘边添柴。火星子溅在她们脸上，照亮青藤眼下的淤青——那是白天抢食时被撞的；也映出莎娜新添的擦伤，血痂凝在胳膊上，像片干涸的小湖。

"你们......"叶烬雪刚开口，沙娜就跳起来捂住她的嘴，青藤慌忙摆手："别出声！巫祝说部落里不能养闲人。我们想跟你学点本事，以后也能教其他新来的雌性......"火光里，沙娜别过脸，却把磨得锋利的骨刀塞进叶烬雪手里："要是有人敢赶你走，我就用这个在他兽皮褥子上划几道！"

叶烬雪望着两个姑娘忽明忽暗的眼睛，心里突然涌起热流。在这片荒原，接纳从不是轻柔的拥抱，而是把自己的软肋，硬生生掰成护人的铠甲。就像莎娜缺了半颗的虎牙，青藤发间永不凋谢的石蒜，带着血与火的温度，笨拙又滚烫地，要把她拽进部落的骨血里，再也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