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元知渡过去的精纯真元如同暖流,暂时护住了凌霜摇摇欲坠的心脉。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恢复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色,但那深入骨髓的虚弱和刺骨的寒意并未立刻消散。她靠在梅元知臂弯中,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想努力保持清醒。
“凌霜长老,得罪了。”梅元知低语一句,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手掐诀。一层柔和但坚韧的冰蓝色光晕(冰势护体)瞬间扩散,将他和凌霜,以及肩头警惕的一枝梅一同笼罩在内。这层护罩隔绝了大部分无孔不入的邪寒侵蚀,让凌霜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走!”梅元知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这条如同巨大冰兽肠道般蠕动的甬道。甬道深处一片幽暗,只有冰壁自身蠕动的幽蓝微光提供着照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和一种粘稠的、如同活物呼吸般的压迫感。他敏锐地感知到,刚才开启通道的动静以及凌霜的虚弱气息,似乎惊动了某些东西。甬道深处,隐隐传来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像是坚冰碎裂,又像是某种东西在冰层中穿行!
没有丝毫犹豫,梅元知带着凌霜和一枝梅,化作一道青蓝色流光,沿着狭窄的甬道疾掠向内!速度极快,却轻盈无声,尽量避免触碰两侧那如同活物内脏般蠕动的冰壁。
“咔嚓!咔嚓!”
身后的声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仿佛有无数东西正从冰壁中钻出,紧追不舍!
“主人!后面!好多…冰做的…怪物!”一枝梅的心念带着惊骇,它九条尾巴上的秘银纹路剧烈闪烁,强大的感知让它“看”清了追兵——那是数十个从蠕动冰壁中“挤”出来的诡异人形生物!它们完全由那种幽蓝色的、布满扭曲脉络的“活体寒冰”构成,形态扭曲而僵硬,有的像被冻结的士兵,有的像挣扎的平民,还有的完全是扭曲的冰晶聚合体!它们的眼窝位置是两团跳跃的、惨绿色的冰焰,散发着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邪寒意志!四肢关节发出“咔嚓”的摩擦声,速度却快得惊人,如同冰原上追猎的恶狼!
冰傀!
凌霜在梅元知怀中艰难地睁开眼,看到后方密密麻麻涌来的幽蓝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寒意:“是…冰傀…被‘寒寂意志’污染同化的…生灵…不死不休…”
梅元知眼神一冷。他并未回头,左手依旧稳稳揽住凌霜,维持着护体光晕,右手并指如剑,对着身后疾追的冰傀群凌空一点!
冰势·千丝引!
嗤嗤嗤——!
数十道凝练如发丝、却锋锐无匹的冰蓝色剑气瞬间自他指尖迸射而出!这些剑气并非直刺,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狭窄的甬道中灵巧地穿梭、交织!它们精准地避开两侧蠕动的冰壁,如同最精密的渔网,瞬间缠绕上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具冰傀的关节要害!
咔嚓!咔嚓嚓!
被剑气缠绕的冰傀关节处瞬间爆开细密的裂痕!它们的动作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绊倒,轰然栽倒在地,将后方的冰傀稍稍阻挡!
但这仅仅是权宜之计!更多的冰傀踩着同类的残骸,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它们口中喷吐着惨绿色的冰息,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出白色的霜痕!甬道的温度骤降!
“吼!”一枝梅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它小小的身体猛地从梅元知肩头跃起,凌空转身!九条尾巴如同怒放的紫色火焰,瞬间绷直!
秘技·狐为鞭!
啪啪啪啪——!
九道由纯粹紫色妖力凝结而成的、带着撕裂空间锐气的能量长鞭,如同毒龙出洞,狠狠抽向冲在最前方的冰傀群!鞭影过处,空气发出刺耳的爆鸣!
轰!轰!轰!
数具冰傀被能量长鞭正面抽中,瞬间爆裂开来,化作漫天飞舞的、冒着惨绿冰焰的碎块!这些碎块落地后,竟如同有生命般蠕动着,试图重新聚合!而爆裂的冲击波和四散的邪寒冰焰,更是让狭窄的甬道剧烈震荡,两侧蠕动的冰壁仿佛被激怒,猛地向内挤压收缩!
“不好!”梅元知脸色微变。一枝梅的攻击威力虽强,却在这狭窄封闭、且由“活体寒冰”构成的空间内造成了反效果!爆炸的冲击和邪寒的扩散,反而刺激了这冰兽的“肠胃”!
“收!”梅元知一声低喝,强大的意念瞬间传递给一枝梅。小狐狸也意识到不妙,九条能量长鞭瞬间收回,化作流光没入体内。
但甬道的收缩已经不可避免!两侧蠕动的冰壁如同巨大的闸门,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朝着中央的梅元知等人狠狠合拢!无数尖锐的冰刺在壁面上凸起,散发着致命的寒光!
“梅…道友…右…右侧冰隙…快!”怀中,凌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右侧冰壁一处相对薄弱、冰脉扭曲稍显平缓的区域。那里,隐隐有一道向内凹陷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裂缝!
千钧一发!
梅元知没有丝毫犹豫,抱着凌霜,身形如同鬼魅般侧滑,精准地撞入那道狭窄的冰隙!一枝梅紧随其后,化作一道紫光钻入!
轰隆隆——!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瞬间,身后甬道两侧的冰壁轰然合拢!巨大的撞击声如同闷雷,震得整个冰道都在颤抖!无数尖锐的冰刺互相碰撞、碎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那些追击的冰傀,瞬间被碾碎在厚重的冰层之中,只留下几缕惨绿色的冰焰在缝隙中不甘地跳动了几下,随即熄灭。
冰隙内部,是一条更加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行的岔道。寒气更重,冰壁的蠕动感也更强,仿佛置身于巨兽的血管之中。梅元知放下凌霜,让她靠在相对平缓的冰壁上,再次渡过去一股真元稳住她的伤势。一枝梅警惕地守在岔道口,九尾竖起,感知着外面合拢冰壁的动静。
“暂时…安全了…”凌霜虚弱地喘息着,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和深深的疲惫,“多谢…梅道友…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梅元知温声道,目光却凝重地扫视着这条岔道深处。“凌霜长老,这‘活体寒冰’究竟是何物?源头又在何处?这寒渊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到这个,凌霜眼中那劫后余生的光芒迅速被沉重和痛楚取代。她靠在冰冷的壁上,艰难地开口,声音如同破碎的冰凌:
“是…永寂冰窟…源头…在永寂冰窟深处…”
“数月前…冰窟深处…突然…传来异动…一股前所未有的…极寒…夹杂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寒寂意志’…爆发了…”
“起初…只是冰窟附近…出现小范围…活化的寒冰…吞噬生灵…我们雪魄宗…以冰系功法立宗…自认…能克制…便组织人手…深入探查…镇压…”
“但…我们错了…”凌霜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恐惧,“那寒寂意志…太过恐怖…诡异…它能…污染同化…一切冰系力量…甚至…我们的功法…我们的真元…都成了…它的养料!”
“长老们…弟子们…一个个…被那活化的寒冰…吞噬…同化…变成…刚才那种…冰傀…”她的声音哽咽,眼中泛起水光,却在极寒中迅速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宗主…为了掩护我等…断后…也…也…”
她说不下去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因极致的悲伤和寒冷而微微颤抖。
“永寂冰窟…”梅元知默念着这个名字。他体内的冰势剑意种子,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竟不受控制地微微悸动,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宿命的召唤。肩头的一枝梅也竖起了耳朵,琉璃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亮光,尾尖的银纹对“永寂冰窟”这个名字似乎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那寒寂意志…源头…是…什么?”梅元知沉声问道。
凌霜缓缓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和深深的忌惮:“不知…我们…甚至未能…真正深入…核心区域…便被那意志…和无穷无尽的冰傀…逼退…”
“只知道…冰窟深处…似乎…有空间裂隙…在…不断渗出…一种…不属于此界的…极寒…气息…正是它…污染了…上古冰妖…残留的力量…形成了…这恐怖的…寒寂意志…”
“它…如同瘟疫…顺着地脉冰髓…蔓延…最终…冲破了冰窟…吞噬了…寒渊城…”她的目光投向岔道深处那无尽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那头蛰伏的、毁灭一切的冰寒巨兽。
“城破之时…我启动了…护城大阵的最后力量…化为冰晶结界…试图延缓…冰封的速度…但…也只是…苟延残喘…结界…也在被…不断侵蚀…”她苦涩地摇头,“支撑不了多久了…”
梅元知沉默着。凌霜的描述勾勒出一幅绝望的画面:一个被异界极寒污染的上古遗迹,爆发出的恐怖意志如同瘟疫般蔓延,吞噬生灵,同化冰系力量,最终冰封一城。这比单纯的妖魔作乱更加棘手,因为它污染的是这片天地本身的“冰”之法则!
“道友…你…身负奇异冰法…似乎…不受那寒寂意志…完全克制…”凌霜的目光带着最后一丝希冀,落在梅元知身上,“或许…你是唯一的…希望…”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意识再次模糊起来,长时间的讲述和伤势让她彻底到了极限。
梅元知看着怀中再次陷入半昏迷的凌霜,又望向岔道深处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暗。永寂冰窟…上古冰妖…异界寒息…寒寂意志…一个个名字如同沉重的枷锁。
肩头的一枝梅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传递着坚定的意念:“主人,一枝梅不怕冷!我们…去那里看看!”
梅元知轻轻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温润如玉的脸上,神色却如同万载玄冰般坚定。
他取出一枚温养元气的丹药,小心喂凌霜服下,然后用真元护住她周身要害,将她安置在冰隙一处相对安全的凹陷处。
“凌霜长老,你且在此处调息,尽量收敛气息。”他沉声道,声音在狭窄的冰隙中回荡,“我去那永寂冰窟…探探这寒寂意志的虚实。”
他站起身,青衫在幽蓝的冰光映衬下显得格外肃穆。腰间的青铜铃铛在极寒中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发出微弱的“叮铃”声,仿佛在为他壮行。
“一枝梅,我们走。”
一人一狐,不再迟疑,转身踏入了通往寒渊城地底深处、通往那恐怖源头的、幽暗而冰冷的岔道。前方,是连冰雪之灵都为之寂灭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