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人生没有如果

季瑶机械地重复着每日的流程：洗漱、用餐、打开电脑开始工作。作为出版社的资深编辑，季瑶多数工作都能在家完成。

　　这份工作曾让她得以兼顾工作与照料父母，可如今，不过是用来填满空虚时光的工具。

　　电脑屏幕上的文字渐渐变得模糊重影，季瑶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才惊觉自己又想起了徐远。

　　尤其是在父母离世后，这样的念头愈发频繁。

　　她常常忍不住设想，如果当初没有放弃那段感情，如今的生活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或许在照顾父母最为艰难的岁月里，就不会只剩她一人独自支撑。

　　想到父母因自己照顾不周而离世，她满心懊悔，若是早些成婚，有两人共同照料，父母应该就不会离她而去；

　　此刻一家人还能在老房子里守着四季轮转，父亲斟酒，母亲添菜，欢声笑语缠绕，日子定被幸福填得满满当当。

　　季瑶知道人生没有如果，这些只是遥不可及的梦，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然而，那些“如果”却如顽强的野草，在心底肆意疯长，难以遏制。

　　季瑶的手指微微发抖。这段记忆太过鲜活，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她闭上眼睛，能清晰地看见二十三岁的徐远——微敞的深蓝领口下，淡红胎记深烙在她眼底，恍惚间，还能感受到指尖抚过那片肌肤时的温热。

　　屏幕上的文字不再是冷静客观的编辑稿件，而是她内心深处尘封已久的记忆。

　　她写下那年夏天，徐远站在校园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白衬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瑶瑶，毕业就跟我一起走吧，我爸妈已经同意我们一起出国了。】徐远握住她的手，【你父母也可以一起去，那边医疗条件更好，我们可以一起照顾他们。】

　　季瑶记得自己当时的犹豫。父亲刚查出高血压，母亲的风湿病每到阴雨天就疼得下不了床。

　　父母的态度异常坚决，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摩挲着家中的老物件：

　　【咱们祖祖辈辈就在这片土地上生息，骨头缝里都是中国的烙印，美国再好，我们也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窗外的雨珠顺着玻璃滑落，季瑶抓起纸巾按在滚烫的眼皮上，继续写到：

　　徐远站在机场安检口，手里攥着两张机票，眼神里满是期待和不安。

　　【瑶瑶，等我好吗？】徐远说，【给我时间说服我父母，让我留在国内。】

　　季瑶写到这段时，指尖发颤。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决定——一个二十三岁女孩自以为成熟的决定。

　　【父母在，不远游。】的古训时刻萦绕在她心间，她怎能让徐远为了自己，离开他同样牵挂的家人？

　　她望着徐远的脸，想起自己的父母。她不愿成为他人生的羁绊，不愿让他为了自己远离至亲，在爱情与亲情间艰难抉择。

　　漫漫人生路，爱情可能有千万种模样，在不同转角与我们相遇；但亲情是刻进骨子里的牵挂，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最终，那些真心话都化作了最伤人的谎言，她颤抖着嘴唇说出：【我们分开吧，我从来没认真过。】

　　那些【我舍不得你...】、【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远离至亲...】的真心话，都被她碾碎成齑粉，随着这句谎言，在空中飘散。

　　【你别骗我了，瑶瑶。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我们一起扛，好不好？】徐远温热的手掌牢牢扣住她发凉的手腕，声音里裹着压抑的疼。

　　【啪嗒，啪嗒，啪嗒...】一滴滴泪水砸在键盘上。季瑶这才发现自己哭了。她抹了把脸，继续写道：

　　【瑶瑶，我们一起努力，好吗？】他的声音几乎是在恳求，【我等你说服你爸妈，你等我说服我爸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