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转变

隆冬子时，冷宫的地砖沁着经年的血渍，暗褐色的纹路在惨淡的月色下宛如一张狰狞的面孔。窗外那株饱经风霜的海棠树，枯枝上挂着尖锐的冰凌，形似一只只垂死的白鹭。

沈玉棠躺在冰冷的雕花床上，额间渗出的冷汗将散落的发丝黏在脸颊。她望着帐顶，那里垂下一盏早已熄灭的琉璃宫灯，灯罩破碎的裂痕映照出她苍白的脸颊。

一阵熟悉的沉水香气息传来，萧景珩的身影出现在帷幔之后。他身着玄色锦袍，衣摆绣着暗纹龙纹，手执一盏青花瓷碗，碗中深褐色的药汁泛着诡异的光泽。

“喝了它。”

他的嗓音低沉而冰冷，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那碗药递到沈玉棠唇边时，她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新鲜的抓痕，深浅不一的伤痕中还沾染着些许干涸的血迹。药碗边缘残留着半枚胭脂指印，是她挣扎时留下的痕迹。

沈玉棠抬眸，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那里没有一丝温度。“萧景珩，你会后悔的。”她的声音沙哑，却格外清晰。

他轻笑一声，眼底掠过一抹讽刺。“后悔？”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指腹冰凉，“沈玉棠，你以为朕在乎吗？”

药香刺鼻，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沈玉棠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知道这是一碗堕胎药，是他亲手配制的毒药，能剥夺她腹中孩子的生命。

“咬伤部位在这里，陛下如此细心，可曾想过如何骗过御史台的监察？”她嘲讽道，目光落在他手腕的伤痕上。

萧景珩眸色一暗，突然抬手将药汁含入口中，俯身印上她的唇瓣。苦涩的味道在两人唇齿间蔓延，沈玉棠剧烈挣扎，却在窒息中被迫咽下药汁。她的指尖狠狠掐进他的肩膀，却始终无法撼动他的禁锢。

就在此时，沈玉棠眸中寒光一闪，藏在袖中的金簪猛地刺向他的肩胛。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袍，他却未显半分痛楚，反而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死死钉在床上。

“你永远学不乖。”他的声音带着无奈和愤怒，“为何要逼朕？”

剧痛骤然来袭，沈玉棠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陌生的画面：萧景珩跪在太庙前，亲手剜出心头血，染红了她多年前赠予的平安符；身着龙袍的他抱着她的白骨上朝，袖口爬满尸斑；二十八岁的自己正在冰棺前描眉，突然转头对虚空轻叹：“这次换我等你……”

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她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支撑。耳边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氏谋逆，即刻绞杀！”

沈玉棠费力地抬眼，看到太监展开的圣旨竟是空白的黄绢，却用她熟悉的血书字迹写着“速死”。萧景珩突然劈手夺过太监手中的毒酒，仰头饮尽，在七窍流血时扯开衣襟，露出与她相同的凤凰胎记。

意识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看到萧景珩染血的手指在地砖上划出未完成的星象图。那个图案奇异地与她脑海中弟弟沈砚书院课本上的涂鸦重合，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冷宫的风卷起帷幔，烛火摇曳中，萧景珩的目光落在她渐渐失去温度的脸庞上。他握住她冰凉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玉棠……”他低声呢喃，语调中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哀伤。

冰冷的雨点敲打着窗棂，冷宫外传来更鼓声，提醒着新一天的来临。萧景珩站在这座困死过太多冤魂的殿宇中，凝视着那个永远沉眠的身影，仿佛在凝视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命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