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莱克学院那简陋却生机勃勃的操场上,宁棠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每一步踏出都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坚韧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沉重。而在遥远的七宝琉璃宗,那份源自血脉的牵绊与洞察,早已跨越了千山万水。
七宝琉璃宗,宗主书房。
檀香袅袅,气氛却带着一丝凝滞。宁风致端坐主位,手中拿着一份由特殊渠道传递来的、字迹略显潦草的密报。尘心与古榕分坐两侧,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几页薄薄的纸上。
密报的内容详尽记录了宁荣荣和宁棠抵达史莱克学院后的种种:
* 宁荣荣大小姐脾气的“爆发”(那句彪悍的“老娘还有两片厚面包”被原汁原味地记录了下来)。
* 赵无极考核中宁棠为救唐三硬撼魂圣一掌,口吐鲜血,魂力透支昏迷。
* 弗兰德对辅助系魂师近乎严苛的体力训练要求——围绕村子跑二十圈!
* 宁棠带伤奔跑的身影……
“砰!” 骨斗罗古榕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旁边的紫檀木茶几上,坚硬的桌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他须发皆张,铜铃般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狂暴的魂力不受控制地外泄,整个书房内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充满压迫感。
“岂有此理!简直欺人太甚!”古榕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一个小小的破学院!一个七十六级的魂圣!竟敢对老子的糖糖下如此重手?!还有那个什么狗屁院长,让一个刚受了内伤的孩子跑二十圈?!他想干什么?要了糖糖的命吗?!老子这就去把那个狗屁史莱克学院拆了!把那个赵无极的熊爪子剁下来喂狗!把那个弗兰德吊起来抽!”
他猛地站起身,魁梧的身躯仿佛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空间在他身周都开始隐隐扭曲波动。九十八级绝世斗罗的恐怖威压,让书房外的守卫瞬间脸色煞白,几乎要跪伏下去。
“哼!”一声冰冷刺骨的冷哼突兀响起,如同极北寒风吹过剑锋,瞬间将古榕狂暴的魂力场撕裂开一道口子!尘心依旧端坐,眼帘微垂,但那一声冷哼中所蕴含的极致锋锐与冰冷杀意,却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他并未睁眼,但那份因宁棠受伤而起的滔天怒意,已在这一声冷哼中展露无遗,甚至比古榕的咆哮更令人心悸!
“老骨头!冷静!”尘心清冷的声音随后响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锋锐,瞬间压下了古榕的狂暴。他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扫过古榕,冰冷的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冲动行事,于事无补,反添混乱。”
“剑人!你……”古榕被尘心那一声冷哼和冰冷的目光激得气势一滞,但看到尘心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与自己同源的愤怒和疼惜,他胸中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些,只是依旧愤懑难平,“你没看到吗?糖糖都吐血了!她才多大?十二岁!那个混蛋赵无极!”
“骨叔!”宁风致的声音终于响起,温和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他放下手中的密报,目光扫过两位怒不可遏的封号斗罗,脸上没有太多的愤怒,反而是一种深思熟虑的平静。“稍安勿躁。”
“宗主!”古榕急道,“糖糖她……”
“我知道。”宁风致打断他,眼神深邃,“我知道荣荣的任性,知道棠棠的伤,知道弗兰德的严苛。这些,我都知道。”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宗门内繁华祥和的景象,缓缓道:“荣荣从小在宗门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的天赋固然好,但那份骄纵、那份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也确实需要磨一磨了。七宝琉璃塔的魂师,光有天赋和魂力是不够的。弗兰德让她跑圈,让她知道辅助系魂师体力的重要性,让她明白离开宗门的庇护,世界并非处处顺心如意……这未必是坏事。” 他转过身,看向古榕和尘心,“让她吃点苦头,碰碰钉子,才能真正成长起来。这性子,在宗门里,我们舍不得磨,也磨不了。史莱克……或许正是那个地方。”
提到宁棠,宁风致的语气明显低沉柔和了许多,带着无法掩饰的心疼:“至于棠棠……她的伤,确实让我心如刀绞。”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既有对女儿的心疼,也有一种更深层次的考量,“但是,骨叔,剑叔,你们想过没有?棠棠……她不一样。”
尘心目光微凝,古榕也竖起了耳朵。
“哼。”尘心又是一声冷哼,这次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锐利,仿佛在质问宁风致“有何不同?”。他的目光落在宁风致身上,等着下文。
宁风致迎上尘心冰冷审视的目光,继续道:“棠棠的天赋、她的心性、她身上那些……我们无法解释也无法深究的‘秘密’,都注定了她的路会比荣荣更艰难,更广阔。史莱克学院,虽然条件简陋,但弗兰德此人,眼光毒辣,教学方式……特立独行。奥斯卡、戴沐白、马红俊,还有那个唐三……这些所谓的‘小怪物’,汇聚在一起,是一个特殊的环境。”
他走到书桌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棠棠需要这样的环境。需要离开我们的羽翼,去经历真正的风雨,去面对不同的人,去处理复杂的关系,去在压力下激发她更深层次的潜力。她需要学会在保护自己的同时,如何与同伴并肩作战,如何在困境中求生。赵无极那一掌,弗兰德的二十圈,固然凶险严苛,但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淬炼?一种让她将那份‘特殊’转化为真正实力的磨刀石?”
“哼,淬炼?”尘心第三次冷哼,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和质疑,“以伤换悟?” 他显然对这种方式极为不满。
宁风致深深看了尘心一眼,语气带着安抚,也带着身为宗主的决断:“剑叔,我知道你心疼。我也心疼。但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真正的风雨。史莱克,或许能成为她真正展翅的起点。让她在磨砺中,将那份天赋和‘特殊’,转化为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这份成长带来的益处,远大于我们一时心疼将她接回宗门的安逸。”
他看向尘心和古榕:“所以,骨叔,剑叔,我知道你们心疼糖糖,恨不得立刻把她接回来捧在手心。我也心疼。但为了她的未来,为了她能真正地强大起来,成为照亮宗门未来的那颗独一无二的星辰……我们必须忍住。”
宁风致走到古榕身边,轻轻拍了拍他依旧紧绷如铁的手臂,又看向尘心:“相信她。相信我们的小糖糖,不会那么轻易被打倒。她有她的坚韧,有她的智慧。而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史莱克那边,荣荣也在。姐妹同心,她们会互相照应的。若真有危及性命之时,我们七宝琉璃宗,也不是吃素的。” 最后一句话,温和的语气中透出不容置疑的霸气与护短。
尘心沉默良久,周身那锐利的气息在宁风致说到“独一无二的星辰”和“危及性命”时,再次波动了一下,最终彻底收敛。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深处那份翻腾的怒意与心疼被强行压了下去,化为一种深邃的平静。他对着宁风致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宗主的决定。只是那抿紧的薄唇,依旧透着一丝冷硬。守护之道,并非只有剑锋所指。有时,藏锋于鞘,静观其变,亦是守护。但他心中已打定主意,必要时刻,他的剑,绝不会迟疑。
古榕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巨大的力量让椅子再次呻吟。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如同钢针般的短发,看着宁风致,又看看尘心,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瓮声瓮气地道:“唉!宗主你说得对!老骨头我……我就是憋得慌!心疼啊!那丫头从小到大,我们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现在倒好,在外面挨打受累……” 他越说越气,拳头又攥紧了。
“好了,骨叔。”宁风致温声安抚,“我们虽然不去,但可以多关注。让那边的人,务必保护好她们姐妹的安全,尤其是棠棠的伤势恢复情况,随时回报。需要什么丹药、滋补品,立刻用最快的渠道送过去,不要吝啬。”
“这个包在我身上!”古榕立刻拍胸脯,眼中凶光一闪,“谁敢耽误给糖糖送药,老子把他塞空间裂缝里去!”
尘心也淡淡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我会让人留意那个唐三。” 那个让宁棠奋不顾身相救的少年,以及他使用的蓝银草武魂和那份莫名的熟悉感,让他也留了心。这“留意”,自然包含审视与保护的双重含义。
书房内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那份滔天的怒火被强行压下,转化为更深沉、更绵长的牵挂与守护的决心。尘心那几声冰冷的冷哼,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激起波澜,却也最终沉入湖底,化为守护的基石。他们选择了相信,相信那个看似柔弱却蕴藏着无尽潜能的小女儿,能在史莱克那片特殊的土壤里,经历风雨,最终绽放出更加夺目的光彩。
而此刻,在史莱克学院外围尘土飞扬的村道上,宁棠依旧在沉默地奔跑着。夕阳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仿佛连接着远方那座富丽堂皇的宗门,也连接着那三份无声却沉重如山、饱含关切与守护的父爱。她并不知道书房里的对话,但体内缓缓流转的玄天功,似乎带来了一丝莫名的暖意,仿佛穿越了空间,感受到了那份来自血脉深处的、带着剑锋般锐利却又无比温暖的守护。她抹去额角的汗水,望着前方姐姐宁荣荣努力奔跑的背影,眼神更加坚定。无论如何,这条路,她要和姐姐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