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组队

“都安静一下！”老刘敲了敲讲台，神色严肃，“下个月，市里的高中生数学竞赛初赛就要开始了。我们学校有五个名额，年级前二十都有资格报名参加选拔考试，就在这周五下午自习课时间，阶梯教室。”他目光扫过底下，“这次竞赛成绩，对自主招生和综合评价都很重要，有能力有想法的同学，积极报名！”

消息一出，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数学竞赛，尖子生的战场。

林漾没什么犹豫，直接在老刘拿来的报名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她对自己的数学能力有信心。

她签完名，刚把笔放下，就感觉旁边一道目光灼灼地落在报名表上。她转过头，正对上周柯宇看过来的视线。他手里也拿着笔，眼神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近乎狩猎般的兴奋，完全不同于平时懒散或别扭的模样。

周柯宇你也报？

他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在确认什么。

林漾点点头。

周柯宇嘴角向上勾起，那颗小小的虎牙尖又露了出来，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毫不掩饰的自信和战意。

周柯宇挺好

他吐出两个字，随即低下头，在报名表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力遒劲，几乎要划破纸背。

林漾看着他签名时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心里莫名地也跟着升起一股斗志。这个在球场上锐不可当、在教室里却像个幼稚鬼的同桌，在数学的战场上，会是什么样子？

——

周五下午，阶梯教室被临时征用为选拔考场。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味。参加选拔的几十名学生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着试卷分发。

林漾的位置靠窗，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她摊开的草稿纸上投下细长的光带。她深吸一口气，平复着略微加速的心跳。

试卷发下，沙沙的书写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林漾迅速进入状态，审题、演算、推导，笔尖在纸上流畅地移动。题目难度不小，但还在她的掌控范围内。做到一道综合性强、涉及多个知识点的压轴题时，她微微蹙眉，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指尖无意识地在草稿纸上画着辅助线。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斜前方一个身影。

周柯宇坐得笔直。他做题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不需要太多草稿演算，大部分题目都是看完题干略微思索，便直接在答题区落笔，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精准。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专注时显得格外锋利，下颌线绷紧，那双总是带着散漫或别扭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着试卷，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片阴影，更添了几分沉静专注的魅力。

林漾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年级前三”、“数学怪物”这些标签背后的真实分量。那种在知识海洋里游刃有余、掌控全局的气场，强大得令人屏息。他像一头收敛了所有玩闹心思、终于亮出獠牙的年轻头狼，在属于他的领地里散发着不容置疑的王者气息。

她迅速收回目光，定了定神，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自己的难题上。不能被干扰。她沉下心，重新梳理思路，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出清晰的几何图形，复杂的公式被一步步拆解。思路渐渐清晰，笔下的演算也流畅起来。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林漾刚好检查完最后一题。她放下笔，轻轻舒了口气。周柯宇比她更早停笔，正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签字笔，眼神恢复了平日的懒散，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解题后的锐气。他状似不经意地朝林漾这边瞥了一眼，又迅速移开。

成绩公布得很快。周一早自习，老刘就拿着一张名单走了进来。

“安静！数学竞赛选拔结果出来了。”老刘清了清嗓子，教室里瞬间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中的名单上。

“入选的五位同学是：周柯宇，林漾，陈默，王思远，刘佳。”老刘念完名字，目光在周柯宇和林漾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点欣慰，“恭喜这五位同学。接下来两周，每周二、四下午放学后，在实验楼302进行集中培训。你们五个，自行组队，两人一组，剩下三人一组，互相配合，共同备战初赛。名单和组队要求我贴前面了，自己看。”

名单一贴出，立刻围上去一群人。

周柯宇仗着身高优势，隔着人群就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当他看到自己和林漾的名字赫然在列，并且需要自行组队时，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迅速席卷全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刻转头看向身旁。

林漾也正看向他。

四目相对。

阳光穿过窗户，恰好落在两人之间。空气里浮动的尘埃在光柱中清晰可见。周围同学的议论声、老刘的叮嘱声仿佛都模糊成了背景音。

周柯宇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想说什么，比如“喂，小同桌，组队吗？”，或者更酷一点“跟我一组，带你拿名次？”，但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他看着林漾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面映着窗外的天光，也映着他自己此刻略显紧张和期待的脸。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然后，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地，朝着林漾的方向，点了下头。

不是命令，不是询问，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确认和邀请。

林漾看着他。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在他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那双总是带着点散漫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小心翼翼的期待。像一只叼着飞盘，眼巴巴等着主人回应的大金毛，明明很想要，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急切。

她想起篮球场上他撑在铁架上的手臂，想起那片粉红的小熊创可贴，想起那张画着傻狗头像的纸条，想起他解题时那令人心悸的专注和强大。

心头那点因为竞赛压力带来的紧张感，奇异地被一种温热的、踏实的东西取代了。

林漾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少年眼中那毫不掩饰的、亮晶晶的期待。然后，在周柯宇几乎要以为她会拒绝、眼神开始出现一丝不安的闪烁时，她也极其轻微地、幅度同样小到只有他能看清地，点了一下头。

没有言语，只有这一个细微的动作。

周柯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满了星辰。那颗小小的虎牙尖，不受控制地又冒了出来。他飞快地转回头，假装去看讲台上的老刘，但嘴角那压也压不下去的弧度，和微微发红的耳根，彻底暴露了他此刻内心的雀跃。

成了！

林漾也收回目光，低下头，翻开英语课本。窗外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书页上，也照在她微微弯起的嘴角上。组队吗？和这个别扭又强大、幼稚又可靠、像只热情又笨拙的大型犬一样的同桌？

好像……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