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堡的日子，像被月光浸泡过的蜜糖，黏稠而甜腻。满星渐渐褪去了最初的惶恐，雪白的绒毛在充足的食物和安稳的庇护下愈发蓬松亮泽，红宝石般的眼眸里也多了几分属于少年兔妖的灵动。他不再是那个终日缩在毛窝里发抖的小可怜，偶尔会迈着小短腿，跟在凛月身后哒哒地跑，像一团不小心滚落在黑曜石地面上的雪绒球。
这日清晨，凛月结束了例行的晨练，刚走进主殿，就看见满星正蹲在毛窝边，小爪子笨拙地摆弄着什么。他背对着门口，雪白的尾巴因为专注而轻轻晃动，绒毛上还沾着几片细碎的冰蓝花瓣——那是生长在城堡后山崖壁上的“凝霜花”，花瓣触碰即化，带着清冽的甜香。
“在做什么？”凛月的声音带着晨练后的微哑，却依旧柔和。
满星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爪子里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是一个用凝霜花花瓣和细冰棱粘成的……歪歪扭扭的狼头形状，花瓣已经开始融化，冰水顺着冰棱往下滴，眼看就要散架。
“陛、陛下！”满星脸颊绯红，慌忙去捡，却不小心把狼头的耳朵碰掉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凛月走到他身边，弯腰捡起那个快要解体的冰雕。凝霜花的花瓣在她指尖化作一汪晶莹的水珠，露出底下用碎冰拼成的轮廓。虽然粗糙得可笑，甚至看不出哪里像狼头，但凛月却能从那歪扭的线条里，辨认出几分自己耳朵的形状。
“给我的？”她挑眉，金琥珀色的眸子里漾起笑意。
满星的耳朵立刻羞得竖了起来，小脑袋点得像啄米：“嗯……我看陛下每天都很辛苦，想、想做点东西送给陛下……”他小声嘟囔着，爪子紧张地绞着绒毛，“可是凝霜花太容易化了，我试了好几次都没做好……”
凛月看着他通红的鼻尖和满是挫败的眼神，心中某个角落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她活了近千年，收到过无数奇珍异宝，从高阶妖物进贡的万年玄晶，到深海鲛人吐出的夜明珠，却从未有谁送过她这样一份……笨拙又用心的礼物。
“没关系，”她将那团快要融化的冰雕放在掌心，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寒气，竟将那些融化的花瓣重新冻结成型，“第一次做就很好了。”
修复后的冰雕依旧歪歪扭扭，甚至比刚才更像个不成形的雪球，但满星却眼睛一亮，惊喜地看着凛月：“陛下好厉害！”
凛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将冰雕放在毛窝边的小水晶台上：“放这里吧。”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下次想做东西，让地精找些‘万年玄冰’来，那种冰不会化。”
“嗯嗯！”满星用力点头，心里甜滋滋的。原来陛下真的喜欢他做的东西！
接下来的几天，满星像是找到了新乐趣，每天都忙着给凛月“准备礼物”。他用雪狐毛缠成粗糙的“围巾”，结果刚戴到凛月脖子上就掉了一地毛；他让冰麟兽帮忙冻了个“冰糖胡萝卜”，结果太硬把凛月的牙硌得发酸；他甚至偷偷溜进凛月的书房，想把她看的古籍叠成纸兔子，却不小心把书页弄皱了……
每一次“闯祸”，满星都会吓得瑟瑟发抖，以为会被凛月责骂。但奇怪的是，狼人女王总是只是无奈地看着他，然后温柔地收拾残局，从未说过一句重话。
这天午后，凛月正在处理一份关于边境妖物暴动的密报，满星抱着一个比他还高的毛绒垫子，摇摇晃晃地走进来。那垫子是地精用一种叫“软云兽”的皮毛做的，柔软得像一团棉花糖。
“陛下，您坐这个吧，”满星把垫子放在凛月的王座上，仰着小脸看她，“我看您每天坐那个石头椅子，肯定很不舒服。”
凛月看着那个几乎要把整个王座都盖住的粉色毛绒垫子，嘴角抽了抽。黑石城堡的一切都追求冷峻威严，这个粉嘟嘟的垫子放在黑曜石王座上，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滑稽。
“胡闹，”她板起脸，“王座岂是能随便放东西的？”
满星的耳朵立刻耷拉下来，小脸上写满了失落：“我……我就是觉得陛下每天处理事务很辛苦，想让您坐得舒服一点……”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如果陛下不喜欢，我马上拿走……”
看着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凛月心里那点假装的严肃瞬间烟消云散。她叹了口气，伸手把满星抱起来，放在腿上：“不是不喜欢，只是这颜色……”她看着满星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把“太粉嫩”三个字咽了回去，“罢了，放着吧。”
满星立刻破涕为笑，开心地在她腿上蹦了一下：“谢谢陛下！”
凛月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毛茸茸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她低头看着腿上的小毛球，他正好奇地看着桌上的密报，红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陛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满星指着密报上复杂的妖文问道。
“是边境传来的消息，”凛月耐心解释，“有几只不开眼的雪熊妖在啸风岭边界闹事。”
“雪熊妖？”满星吓得缩了缩脖子，“是不是很厉害？”在他的认知里，熊类妖物都是高大凶猛的存在。
“不过是几只跳梁小丑罢了。”凛月语气平淡，仿佛在说几只小虫子，“过几日我去处理一下就好。”
满星却揪紧了她的衣角，小脸上写满了担心：“陛下，那您一定要小心啊！”
凛月看着他真切的担忧，心中一暖，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放心，陛下不会有事的。”
接下来的几天，凛月开始为边境之行做准备。她忙着调集兵力，研究地图，每天都很晚才休息。满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不知道能为她做些什么。他想再做一份礼物，却怕又惹麻烦；他想陪着她，又怕打扰她处理事务。
这天夜里，凛月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揉了揉眉心，发现满星不知何时已经趴在她的桌角睡着了。他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脑袋枕在爪子上，长长的耳朵垂在两边，呼吸均匀而轻柔。桌上还放着一个用月光草编成的小圆环，草叶上还沾着他不小心蹭到的露水。
凛月放轻脚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满星抱起来。小家伙在睡梦中咂了咂嘴，无意识地往她怀里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小呼噜声。
凛月看着他恬静的睡颜，金眸中充满了温柔。她低头，在他毛茸茸的头顶轻轻落下一个吻，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了易碎的梦。
“傻兔子，”她低声呢喃，“担心什么呢，陛下怎么会让自己有事。”
她抱着满星走到毛窝边，刚想把他放下去，怀里的小毛球却突然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陛……陛下？”
“醒了？”凛月柔声问。
满星看到凛月近在咫尺的脸，脸颊一红，连忙挣扎着想要下来：“我、我是不是又打扰陛下了？”
“没有，”凛月按住他，“这么晚了，怎么不去床上睡？”
“我……我想等陛下一起……”满星小声说，“陛下每天都这么晚，我担心……”
凛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暖流瞬间涌遍全身。她活了近千年，身边的人敬畏她、恐惧她，却从没有人真正担心过她累不累、辛不辛苦。这个小小的兔妖，用他最纯粹的方式，给予了她从未有过的温暖。
“傻瓜，”凛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以后不用等我，先睡吧。”
满星却摇摇头，坚持道：“我想等陛下。陛下不睡，我也不睡。”
凛月看着他倔强的小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这只小兔子看起来胆小，骨子里却有着一股执拗的劲儿。
“好吧，”她妥协道，“那你以后就睡在我房间里吧，这样就不用在书房等了。”
满星惊讶地瞪大眼睛：“睡……睡在陛下的房间里？”
“嗯，”凛月抱着他，走向内殿深处，“我的房间里有壁炉，比这里暖和。”
内殿是凛月的私人空间，除了贴身侍卫，从未有任何人进去过。满星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里比主殿温暖许多，墙上挂着巨大的狼头挂毯，地上铺着厚厚的熊皮地毯，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砌壁炉，里面燃烧着温暖的火焰。
凛月把满星放在床边一个铺着厚厚雪狐毛的小窝里，那显然是早就为他准备好的。
“陛下，这是……”满星惊讶地看着这个柔软舒适的小窝。
“看你喜欢软和的东西，就让地精做了一个。”凛月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替他理了理乱掉的绒毛，“以后就睡在这里吧。”
满星看着凛月温柔的动作，心里像灌满了蜜糖，甜得他快要晕过去。他点点头，乖乖地躺进小窝里，温暖的狐毛立刻将他包裹起来，比之前的毛窝还要舒服。
凛月看着他躺下，这才吹熄了烛火，躺到自己的大床上。壁炉里的火焰跳动着，映照着两人的身影。
黑暗中，满星小声地问：“陛下，你明天真的要去边境吗？”
“嗯，”凛月的声音从大床那边传来，带着一丝睡意，“很快就回来。”
“那……陛下一定要小心，”满星抱紧了自己的小爪子，“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像一颗定心丸，让满星安下了心。他蜷缩在温暖的小窝里，闻着空气中凛月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冰雪和松木香的气息，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清晨，凛月醒来时，发现满星不知何时已经从自己的小窝里爬了出来，正蹲在她的床边，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红眼睛看着她。
“陛下，你醒了？”他小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
凛月撑起身子，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没睡好：“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我怕陛下走的时候我还没醒，”满星低下头，绞着爪子，“就、就想看着陛下……”
凛月心中一暖，伸手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小家伙身上还带着绒毛特有的暖意，让她冰冷的指尖都暖和了起来。
“傻兔子，”她揉了揉他的耳朵，“陛下走的时候会叫你的。”
满星抬起头，红眼睛里闪烁着泪光：“陛下，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嗯，”凛月低头，在他额头轻轻蹭了蹭，“等我回来。”
简单的四个字，却承载了千钧的重量。
凛月很快收拾好行装，一身黑色劲装，外披银色狼毛披风，更显得英姿飒爽，气场全开。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毛窝边、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的满星。
“进去吧，外面冷。”她叮嘱道。
“陛下，一路顺风！”满星用力挥手。
凛月点点头，转身离去，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满星站在门口，直到再也看不见凛月的身影，才失落地回到房间里。偌大的卧室里只剩下他一个，瞬间变得空荡荡的。他蜷缩在温暖的小窝里，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点也不暖和。
他开始数着日子，盼着凛月快点回来。
第一天，他吃不下东西，总是跑到门口去看。
第二天，他把凛月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还让冰麟兽冻了她最喜欢的月光蜜糖。
第三天，他坐在窗边，看着远处的雪山，心里越来越担心。
“雪熊妖……会不会很厉害？陛下会不会受伤？”他越想越害怕，小小的身体忍不住发抖。
就在他担心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嗒、嗒、嗒……”
那沉稳有力的步伐，是凛月！
满星眼睛一亮，立刻从窝里蹦出来，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
门被推开，凛月走了进来。她的披风上还沾着雪花，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明亮。看到门口那团迫不及待的雪白绒球，她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下来，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我回来了。”
满星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陛下！你终于回来了！”
凛月弯腰，将他抱进怀里，感受着怀里那团熟悉的温暖，连日来的疲惫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嗯，我回来了。”她低头，看着满星红通通的眼睛，轻声问，“有没有乖乖听话？”
“有！”满星用力点头，“我每天都在等陛下回来！陛下，你有没有受伤？那些雪熊妖是不是很厉害？”
凛月失笑，刮了刮他的小鼻子：“不过是几只笨熊罢了，陛下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它们。”她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晶莹剔透的冰雕，“这个给你。”
满星接过冰雕，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那是一个栩栩如生的雪兔子，浑身散发着柔和的蓝光，连眼睛都是用两颗小小的蓝宝石做成的，看起来精致极了。
“这是……”
“在边境看到的冰雕师做的，”凛月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手捡来的，“觉得有点像你，就买回来了。”
满星捧着冰雕兔子，心里甜得像要化掉。原来陛下在外面的时候，也想着他。
“谢谢陛下！”他开心地在凛月脸上亲了一口，毛茸茸的脸颊蹭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柔软的痒意。
凛月身体一僵，低头看着怀里笑靥如花的小兔子，金琥珀色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化作一片温柔的月光。
她伸出手，轻轻将满星揽入怀中，下巴抵在他毛茸茸的头顶，感受着他温暖的呼吸。
“傻瓜，”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柔情，“跟陛下说什么谢谢。”
在这冰冷的黑石城堡里，在这弱肉强食的妖界中，这只雪白的小兔子，早已成为了她心中最柔软的存在，是她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温暖。
而满星，窝在凛月温暖的怀抱里，听着她有力的心跳声，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兔妖。
他知道，只要有凛月在，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不会再害怕了。
因为他的霜月狼主，会永远保护她的满星兔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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