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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她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气,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床单。窗外,凌晨四点的天空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路灯投下惨白的光。
又是那个梦。连续第七天了。
在梦里,她总是站在一座正在改造的大酒店里。高高的穹顶,华丽的吊灯被白布遮盖,工人们来来往往。不知怎么的,她总能找到一条无人注意的走廊,推开一扇看似普通的门,后面却是一间被遗忘的病房——白墙剥落,医疗器械散落一地,还有一张生锈的病床。
然后,在病房角落的杂物间里,她总会看到那具尸体。
阿月颤抖着打开床头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一些恐惧。她拿起手机,翻到相册里昨天拍的照片——明珠大酒店的外景。这是城市最新的大型改造项目,由旧医院改建而成,下个月即将开业。
照片上的建筑与她梦中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是巧合。"阿月喃喃自语,手指划过屏幕上酒店华丽的门廊。她从未去过那里,甚至不知道这座城市有过这样一家医院。但梦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大理石地板的纹路,电梯旁那个缺了一角的消防栓,还有病房门上那块褪色的"703"号码牌。
最令她不安的是,每次从梦中惊醒,她的右手腕都会有一圈淤青,就像被人用力抓握过一样。现在,她低头看着手腕,那里果然又出现了淡淡的青紫色痕迹。
"阿月?你又做噩梦了?"室友小雨迷迷糊糊的声音从上铺传来。
"嗯,抱歉吵醒你了。"阿月迅速放下袖子遮住手腕。
小雨翻了个身,"你该去看看医生,连续一周做同一个噩梦不正常。"
阿月没有回答。她知道这不只是噩梦那么简单。自从上周父亲提到他参与设计的明珠大酒店即将开业,这些梦境就开始出现。父亲是著名建筑师,这个项目是他职业生涯的巅峰之作。
窗外,第一缕晨光开始渗透夜色。阿月决定今天逃课去明珠大酒店看看。也许亲眼见到那个地方,能解开这些噩梦的谜团。
明珠大酒店坐落在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三十层高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阿月站在马路对面,仰头望着这座庞然大物,一阵眩晕袭来——太像了,和她梦中的场景几乎分毫不差。
她穿过马路,走近酒店正门。工人们正在做最后的装修,大堂里人来人往。阿月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旋转门。
刹那间,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击中了她。大堂的布局、中央的水晶吊灯、甚至前台旁边那盆高大的绿植,都与她梦中一模一样。阿月感到呼吸困难,仿佛有人扼住了她的喉咙。
"小姐,您有什么事吗?酒店还未正式开业。"一位穿着制服的年轻男子走过来询问。
阿月回过神来,"我...我对这个建筑很感兴趣。听说它是由旧医院改造的?"
男子点点头,露出职业微笑,"是的,原先是市立第三医院。我是林默,酒店的大堂经理。"他好奇地打量着阿月,"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需要坐下休息吗?"
"谢谢,我没事。"阿月勉强笑了笑,"这座建筑改造得很成功,完全看不出医院的痕迹。"
"大部分区域是这样,"林默压低声音,"不过我们在改造过程中确实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有些病房被刻意封闭起来,墙后面还有墙,像是有人想隐藏什么。"
阿月的心跳骤然加速,"比如七楼的703号房?"
林默的表情瞬间凝固,"你怎么知道?那个房间在建筑图纸上根本不存在,是工人在拆墙时意外发现的。"他警惕地看着阿月,"你是记者?还是..."
"不,我只是..."阿月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她梦到的。她急中生智,"我父亲是参与改造的建筑师,他提到过这个发现。"
林默的表情放松了些,"原来如此。不过那个房间现在已经被完全改造了,作为贵宾套房的一部分。"
"我能看看吗?"阿月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个请求有多唐突,"我是学建筑的,对这些很感兴趣。"
林默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表,"现在不太方便...不过如果你明天下午三点来,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那时大部分工人都在休息。"
阿月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你,林经理。"
走出酒店时,阿月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父亲"。
"阿月,周阿姨说你这周都没回家吃饭。"父亲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明天是你妈妈忌日,我们一起去看她吧。"
阿月握紧手机。母亲在她八岁时去世,官方说法是意外坠楼,但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好的,爸爸。"她轻声回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明珠大酒店以前是什么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那个改造项目不是你的得意之作吗?"
"是市立第三医院,"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生硬,"阿月,别太关注那个项目。有些历史...最好让它过去。"
挂断电话后,阿月站在街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父亲的反应太奇怪了,而且明天是母亲忌日——这个时间点与噩梦开始的时间如此接近。
那天晚上,阿月没有立即入睡。她翻出母亲的老照片,试图从模糊的记忆中寻找线索。母亲是个温柔的女人,总是笑着,但在阿月零星的童年记忆中,最后几个月母亲变得异常沉默,常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
当阿月终于睡着时,梦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她站在明珠大酒店七楼的走廊上,四周空无一人。走廊尽头有一扇门,上面挂着一个歪斜的"703"号码牌。阿月知道她必须进去,尽管恐惧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刺鼻气味。病房里,一张病床孤零零地摆在中央,床单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色污渍。角落里有一扇小门,上面写着"杂物间"。
阿月的心跳如雷,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向那扇门走去。随着门缓缓打开,她看到——
"啊!"阿月尖叫着醒来,发现自己滚落到了床下。窗外,天刚蒙蒙亮。她浑身发抖,但这一次,梦境最后的画面清晰地印在脑海中:杂物间的地上躺着一具女尸,长发散开,手腕上戴着一只熟悉的玉镯——那是母亲的遗物。
阿月颤抖着拉开抽屉,取出母亲的首饰盒。盒子底部,那只白玉镯安静地躺着。她最后一次见母亲戴它,是在那个所谓的"意外"发生前一天。
下午三点整,阿月再次站在明珠大酒店门口。林默如约在大堂等她,看到她时微微皱眉。
"你还好吗?看起来一夜没睡。"
阿月摇摇头,"做了个噩梦。"她犹豫了一下,"林经理,你相信有些记忆会被压抑,然后通过梦境表现出来吗?"
林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是说创伤后应激障碍?我大学时辅修过心理学。"他做了个手势,"跟我来,我们边走边聊。"
电梯里,林默按下七楼的按钮,"改造过程中,工人们都说这栋楼'不干净'。特别是七楼,总有人报告听到女人的哭声。"他瞥了阿月一眼,"你父亲没告诉你这些?"
"没有。"阿月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我母亲十五年前在这家医院去世。"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七楼。林默明显震惊了,"所以这就是你来的原因?"
阿月点点头,跟着他走出电梯,"我最近开始做噩梦,梦见这个酒店——不,是它还是医院时的样子。梦里总有一个被隐藏的703病房,还有..."她停下脚步,因为眼前的走廊与她梦中所见完全一致。
"就是这里。"林默带她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现在门上挂着"尊贵套房"的铜牌,"原本这里什么都没有,拆墙时发现了后面的空间。"
他掏出钥匙卡打开门。套房内部装修豪华,完全看不出医院的痕迹。阿月却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与梦境重叠——窗户的位置、房间的布局,甚至壁炉上方那幅画的悬挂角度,都与她梦中病房的布置相对应。
"杂物间在哪里?"阿月突然问。
林默指了指卧室一侧,"现在是衣帽间。"
阿月快步走过去,推开衣帽间的门。宽敞的空间里摆满了衣柜和鞋架,但当她走到最里侧时,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就是这里。梦中尸体躺的位置,现在铺着一块波斯地毯。
她跪下来,鬼使神差地掀起地毯。地板看起来毫无异常,但当她用手指轻敲时,一块地砖发出了空洞的回响。
"林经理,你能帮我看看这个吗?"阿月的声音颤抖。
林默走过来,蹲下身检查那块地砖。轻轻一推,地砖竟然松动了。他惊讶地看了阿月一眼,然后完全移开了地砖——下面是一个小小的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生锈的金属盒子。
阿月的心跳几乎停止。她伸手取出盒子,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稳。盒子没有锁,轻轻一掀就打开了。
里面是一本小小的日记本,扉页上写着一个名字:苏婉。
阿月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那是母亲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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