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痕

\[正文内容\]

晚上九点半，金兰奖颁奖典礼的后台化妆间里，空气里飘着发胶和香水混在一起的味道。镜子照出肖赞好几个影子，正面的那个正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眼角的细纹被灯光衬得有几分明显。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丝绒西装，剪裁合身，是工作室特意找老师傅定做的。右手无名指上那枚刻着工作室logo的银戒指，被他摸得发亮。镜子沿上摆着一溜儿奖杯，全是复刻品，真家伙早就收起来了。最中间空着个位置，用块红色绸布盖着，旁边贴了张小纸条："金兰奖最佳男主"。

肖赞对着那个空位置，轻轻清了清嗓子："感谢金兰奖评委会，感谢张导的信任，感谢我的团队......"说到这儿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其实这话他已经在心里练了不下五十遍，可每次说到最后，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出道五年，从个网剧小配角到现在的位置，其中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手机震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信息："老板，张导在外面等您。"

肖赞把手机塞回口袋，对着镜子扯出个标准的微笑，推门出去。

张导站在走廊里抽烟，看见他来，把烟蒂摁进旁边的垃圾桶，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好了？"

"差不多了张导。"肖赞笑了笑，眼角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他知道张导的脾气，不喜欢拐弯抹角，可今天看他神色，好像有点不对劲。

"进来说吧。"张导推开化妆间的门，自己先走了进去。

肖赞心里咯噔一下，跟了进去，顺手把门关上。

张导在镜子前站定，看着肖赞的倒影："那个最佳男主，你可能拿不到了。"

肖赞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我知道竞争激烈，其他几位前辈都很优秀。"

"不是竞争的事儿。"张导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投资方那边定了，给李默。"

这句话像盆冷水，从头顶浇到底。肖赞觉得后脖颈一阵发麻，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定定神，手指抠了抠手心："为什么？我们之前谈好的......"

"资本要保李默，他背后那家公司刚投了平台两个亿。"张导语气平淡，可眼里的无奈骗不了人，"原本想帮你争取，可他们说......"

"说什么？"肖赞追问，心脏砰砰直跳。

"他们让你配合一下，"张导迟疑了一下，"跟新晋小花唐宁炒作绯闻，这样既能分散注意力，又能给她抬咖。"

肖赞没说话，走到镜子前，拿起桌上的发胶喷了两下。手背上的青筋有点明显，他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明白了。"

张导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圈子就是这样。你考虑考虑，对新人发展有好处。"说完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化妆间里只剩下肖赞一个人。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影子，此刻笑得比哭还难看。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经纪人林姐。

"准备好了没？快到颁奖环节了。"林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惯有的干练。

"在准备了。"肖赞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开始整理领带。

"张导跟你说了吧？"林姐突然问。

肖赞的动作顿了顿："嗯。"

"那就好，"林姐似乎松了口气，"你配合一下绯闻炒作，这是公司的决定。唐宁那边已经同意了，团队会安排你们颁奖后一起离场。"

"我不炒绯闻。"肖赞把领带扯松了点，语气冷淡。

"你说什么？"林姐的声音拔高了八度，"都这时候了你还闹什么脾气？知不知道这个奖项对你多重要？"

"正因为重要，我才不能用这种方式。"肖赞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城市的灯光亮得刺眼。

"由不得你了。"林姐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五年前那份合约你还记得吧？如果违约，你要赔多少钱，你的工作室怎么办，你想过吗？"

肖赞的心猛地一沉。五年前那个合约陷阱，是他心里永远的痛。那时候他刚出道，什么都不懂，被前公司坑得差点身败名裂。要不是后来遇到张导，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挣扎。

"我已经让公关部准备好了。"林姐接着说，"等会儿颁奖结束，就会有'肖赞唐宁共进晚餐'的照片出来。放心，照片是合成的，看着跟真的一样。"

"你..."肖赞气得说不出话，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别任性了。"林姐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些，"这圈子就是这样，想要往上爬，总得付出点代价。你只要配合一下，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完挂了电话。

肖赞盯着手机屏幕，上面还停留在和林姐的通话界面。他慢慢地走到镜子前，看着那个一脸平静的自己，突然觉得很陌生。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成功吗？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想喝点水，手一抖，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水洒了一地，溅到他的裤脚。他蹲下身，想把碎片捡起来，却被玻璃划破了手指。血珠一下涌了出来，滴在地上，和水渍混在一起。

肖赞怔怔地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他居然为了一个拿不到的奖项，在这里自怨自艾。手机又亮了，这次是条微信，是王耶啵发来的："肖老师，注意安全。"后面跟了个加油的表情。

肖赞的心里一暖。王耶啵是他去年拍《陈情令》时认识的，那时候两人都是新人，一起在剧组摸爬滚打了好几个月。王耶啵虽然看着冷冷的，不爱说话，可心思却很细腻。知道他喜欢养生，经常给他带些枸杞红枣之类的东西；知道他睡眠不好，还给他送过一个助眠的平安符。

想到平安符，肖赞下意识地摸了摸西装内袋。那个小小的红色锦囊硬硬的，还在那里。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刚想回王耶啵的信息，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们怎么能这样？评选结果不是早就内定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正是王耶啵。

"这位先生，请你冷静点，不要在这里喧哗。"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

"冷静？你们暗箱操作还有理了？"王耶啵的声音带着怒气，"肖赞哪里比不上别人？你们凭什么把奖给他？"

肖赞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快步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往外看。只见王耶啵正和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争执，旁边还站着两个保安。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指手画脚？"那个男人不屑地说，"我劝你赶紧离开，不然我叫保安了。"

"你敢动我试试？"王耶啵瞪着那个男人，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今天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这奖谁也别想颁！"

"保安，把他拉走！"那个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两个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王耶啵的胳膊。王耶啵挣扎着，可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是两个专业保安的对手？眼看着他就要被拖走，肖赞再也忍不住了。

他推开门冲了出去，一把推开保安，挡在王耶啵面前："住手！"

王耶啵看到肖赞，愣住了："肖老师？你怎么来了？"

"别叫我老师。"肖赞转过头，看着王耶啵，眼里的担忧藏不住，"你来干什么？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我..."王耶啵张了张嘴，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那个西装男人看到肖赞，眼睛一亮："肖先生，你来得正好。这位先生在这里无理取闹，我们正想把他请出去呢。"

"他是我朋友。"肖赞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有什么事冲我来，别为难他。"

"肖先生，我劝你别掺和这件事。"那个男人威胁道，"你的奖项本来就悬，现在还得罪我们，你想清楚后果。"

肖赞笑了，笑得有些凄凉："后果？我现在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他转身看着王耶啵，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耶啵，谢谢你。"

王耶啵看着肖赞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用力摇了摇头："肖老师，你别做傻事......"

"我没做傻事。"肖赞打断他，"有些事，总是要有人站出来的。"他转过身，对着那个西装男人说："你们不是想要绯闻吗？好啊，我给你们。"

说完，他突然一把抓住王耶啵的领带，猛地吻了上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走廊里的人全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肖赞会做出这种事。王耶啵也僵住了，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肖赞的脸。

肖赞的嘴唇很软，带着淡淡的烟草味。王耶啵能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有他急促的呼吸。过了好几秒，肖赞才慢慢松开手，脸颊红得像火烧一样。

"这样的绯闻，你们满意吗？"肖赞看着那个目瞪口呆的西装男人，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可眼神却异常坚定。

西装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太过分了！保安，把他们两个都给我赶出去！"

两个保安立刻冲了上来，这次他们学聪明了，直接拿出手铐。肖赞下意识地把王耶啵护在身后，可他毕竟只是个演员，哪里是保安的对手？没几下就被制服了。

王耶啵看着被按在地上的肖赞，眼睛红了："放开他！有什么冲我来！"

"耶啵，别冲动。"肖赞挣扎着抬起头，看着王耶啵，"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演戏。"

说完，他被保安强行拖走了。王耶啵想追上去，却被另一个保安死死按住。他看着肖赞越来越远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舞台上，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下面，让我们揭晓本届金兰奖最佳男主角的获奖名单！他就是——李默！"

掌声雷动，闪光灯不停闪烁。可这一切，肖赞都看不到了。他被拖进一个黑暗的房间，手机被没收，手脚被绑在椅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张导。

"张导？"肖赞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我来救你出去。"张导走到他身边，解开绳子，"我已经跟投资方谈好了，他们同意放你走，但是条件是你必须公开道歉，并且永久退出娱乐圈。"

肖赞愣住了："退出娱乐圈？"

"这是唯一的办法。"张导叹了口气，"你得罪了他们，以后在这个圈子里肯定混不下去了。"

肖赞沉默了。他看着自己被绑得通红的手腕，突然笑了："好，我同意。"

张导惊讶地看着他："你想清楚了？这可是你奋斗了五年的事业......"

"没什么想不清楚的。"肖赞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比起那些虚假的奖项和名誉，我宁愿做个普通人。"

张导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走吧，我送你出去。"

两人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张导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他推开门往外看，只见王耶啵正和一群记者纠缠在一起。记者们七嘴八舌地问着问题，闪光灯不停地闪烁。

"王耶啵，请问肖赞是不是真的退出娱乐圈了？"\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颁奖礼后台亲吻你？"\

"听说他得罪了投资方，是真的吗？"

王耶啵被问得焦头烂额，可他还是护着身后的什么东西。肖赞定睛一看，发现他身后居然放着那个空着的奖杯底座。

"都别问了！"王耶啵突然大吼一声，声音在走廊里回荡，"肖老师是无辜的！是他们暗箱操作，是他们逼他的！"

记者们被他的气势吓到了，一时间没人说话。王耶啵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个奖杯底座："这个奖本来就应该是肖老师的！他是我见过最努力、最有才华的演员！"

肖赞看着王耶啵的背影，鼻子突然一酸。他快步走了出去，一把抓住王耶啵的手："耶啵，别说了。"

王耶啵看到肖赞，眼睛一亮："肖老师，你没事吧？"

"我没事。"肖赞笑了笑，"我们走吧。"

两人在记者的闪光灯中，手牵着手，一步步走出了颁奖典礼的现场。外面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王耶啵转过头，看着肖赞。

肖赞想了想："我打算回老家，开个小饭馆，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那我呢？"王耶啵小心翼翼地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肖赞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王耶啵："如果你愿意，就跟我一起走。"

王耶啵愣住了，随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好啊。"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前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虽然前路未知，可他们知道，只要彼此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