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永夜森林,是人类与妖精世界的一道模糊边界。森林深处,更是妖精势力盘根错节之地,而其中最令人生畏的,便是九尾狐一族的领地——青丘。
青丘的主人,是九尾狐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女王,白璃。
她有九根蓬松雪白的狐尾,每一根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她有一双琉璃般剔透却冰冷刺骨的眼眸, glance 过之处,万物仿佛都要冻结;她性情乖戾,手段狠辣,近百年来,凡是敢踏入青丘核心地带的不速之客,从未有过活口。
关于她的传说,多如牛毛,却无一例外都围绕着“冷酷”、“强大”、“无情”这几个关键词。她是青丘的绝对主宰,是行走在世间的冰雪之王。
正文
初夏,阳光透过永夜森林稀疏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不知名野花的淡淡甜香。
然而,这份难得的宁静,却被一阵略显慌乱的脚步声打破。
“满星!你快点!磨磨蹭蹭的像个娘们!” 前方,一个身材壮硕的猎人粗声粗气地喊道,语气里满是不耐。
被喊作满星的年轻人,正背着一个看起来与他纤细身材不太相称的大背包,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他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皮肤白皙,眉眼清秀,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俊美,只是脸色有些过于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恐和无措,像一只误入狼窝的小兔子。
“王、王大哥,我……我有点怕……” 满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紧紧抓着背包的带子,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这里……这里真的是青丘边界吗?听说……听说里面有九尾狐女王……”
被称为王大哥的猎人嗤笑一声,脸上满是不屑:“怕?你怕什么?你可是我们‘猎狐世家’满家的子孙!你爷爷当年可是亲手斩过一只三尾狐的!到了你这儿,怎么就成了个软蛋?”
满星的头垂得更低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确实是满家的人,只是……这个“猎狐世家”的名号,对他来说更像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他根本不喜欢打猎,更别提是猎杀那些在他看来可能很“可爱”的妖精了。尤其是“九尾狐”,这个词不知为何,总能让他心底升起一种莫名的、混杂着恐惧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小时候,他似乎听过关于九尾狐的故事,不是猎人嘴里的邪恶妖怪,而是……一种美丽而神秘的存在。但具体是什么,他记不清了,只留下一点模糊的影子。
这次被家族派出来,跟着经验丰富的王大哥一起“历练”,目标就是青丘边界,看看能不能“捡”到一只落单的低阶狐妖,或者……运气好的话,能发现九尾狐的踪迹,哪怕只是一根狐毛,也是大功一件。
但满星的内心是抗拒的。他一想到要面对传说中恐怖的九尾狐,就浑身发冷。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 王大哥不耐烦地挥挥手,“跟紧点,我们就在边界附近看看,不深入。青丘核心区那是找死,不过边界偶尔会有一些低阶的狐妖出来觅食,抓住一只,回去也好交差。”
满星点点头,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森林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也越来越……诡异。周围安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王大哥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手按在了腰间的猎刀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满星则更加紧张,他觉得每一棵树后面都可能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似无的、极其清冷的香气飘了过来。那香气不同于森林里的任何一种花草,带着一种高贵、冷冽,又仿佛蕴含着某种魔力,让人心头一震。
“什么味道?” 王大哥也闻到了,他脸色一变,“不对劲,这味道……难道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前方的灌木丛突然无风自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满星吓得“啊”了一声,整个人都缩到了王大哥的身后,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别慌!” 王大哥低声喝道,握紧了猎刀,目光死死盯着那片灌木丛,“不管是什么,来了就别想跑!”
灌木丛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似乎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要钻出来。
王大哥深吸一口气,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满星则躲在他身后,闭着眼睛,不敢看,心里不停地祈祷:不要是九尾狐,不要是九尾狐……
终于,灌木丛被分开,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皙纤细、仿佛用最上等的羊脂玉雕琢而成的脚,赤足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却不见丝毫污秽。
接着,是一条曳地的白色长裙,裙摆上绣着繁复而精美的银色花纹,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如同流动的月光。
然后,是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以及……
当王大哥的目光落在那身影的上半部分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握着猎刀的手微微颤抖,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而躲在他身后的满星,感觉到王大哥的僵硬,好奇地、也更加害怕地,偷偷睁开了一条眼缝。
他看到了。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
肌肤胜雪,在透过树叶的阳光下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眉如远黛,眼若琉璃,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清澈得像最深的寒潭,却又冰冷得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仅仅是遥遥一瞥,就让人感觉灵魂都要被冻结。
她的头发乌黑浓密,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后,几缕调皮的发丝拂过她精致的脸颊。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
九条蓬松雪白的狐尾,如同巨大的白色蒲扇,优雅而威严地舒展着,每一条尾巴都散发着淡淡的、圣洁的光芒。
九尾狐!
还是九尾全开的九尾狐!
王大哥脑子里“嗡”的一声,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这是青丘的女王,白璃!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冰山狐王!他们竟然这么倒霉,直接撞上了正主!
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逃跑。
然而,他刚一动,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就如同淬了毒的冰针,刺入了他的耳膜。
“擅闯青丘者,死。”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杀意,仿佛来自地狱的宣告。
王大哥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哪里还跑得动,“噗通”一声就跪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躲在他身后的满星,在看到那九条巨大的狐尾时,大脑就已经一片空白了。
九尾狐女王……白璃……
传说中那个冷酷无情的存在……
她真的在这里……
那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满星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本来就胆子小,又极度害怕这些“传说中的存在”,此刻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看到了女王那双冰冷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似乎正淡淡地扫过王大哥,然后……似乎……又落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那一瞬间的注视,如同被万载寒冰包裹,让满星浑身一颤。
他张了张嘴,想喊什么,也许是“饶命”,也许是“对不起”,但最终,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因为过度的恐惧和紧张,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大脑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好像听到了一声极轻、极淡的……疑惑的声音?
“嗯?”
白璃视角 (内心活动):
今日天气尚可,心血来潮在青丘边界附近散散步,顺便清理一下不长眼的闯入者。
刚解决了几只偷跑进来的低阶妖物,就感觉到两股人类的气息靠近。其中一股带着明显的敌意和贪婪,是猎人。另一股……很微弱,还夹杂着浓烈的恐惧,像受惊的小兽。
她本没放在心上,这类人每年都有不少,处理掉就是。
走出灌木丛,先看到那个壮硕的猎人,果然一脸惊恐,已经吓破了胆。无趣。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躲在猎人身后的小家伙。
很瘦小的人类,看起来还没长大。皮肤很白,像上好的雪瓷。即使吓得脸色发白,五官也算得上清秀。最有意思的是他那双眼睛,刚才偷偷看她的时候,里面充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恐惧,像只被老鹰盯上的小兔子。
她只是随意地释放了一点杀意,那个壮硕的猎人就吓瘫了,而那个小家伙……
居然直接晕过去了?
白璃微微蹙眉,九条狐尾无意识地轻轻晃动了一下。
她活了这么久,见过的人类无数,有敬畏她的,有害怕她的,有想杀她的,有想讨好她的……但像这样,直接被她“看”晕过去的,还是第一个。
这……有点奇怪。
一般的猎人,就算害怕,也会强撑着,或者试图反抗,或者像旁边那个一样吓瘫。但这个小家伙,居然这么……不经吓?
她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眉头紧蹙,似乎在做什么噩梦的满星。
他看起来……很无害。
没有那股令人厌恶的猎人的血腥和贪婪气息,只有纯粹的、干净的……恐惧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奇怪的熟悉感?
白璃甩了甩尾巴,抛开那一闪而逝的奇怪感觉。
她低头,看着地上这个“吓晕”过去的小猎人,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和……或许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
“把他……带回去。” 她淡淡地对旁边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王大哥说道,声音依旧冰冷,但少了刚才那股决绝的杀意。
王大哥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女王……女王陛下没有杀他?还要……带这个小子回去?
他看着地上晕过去的满星,又看看面无表情的白璃,心里虽然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点头:“是……是!”
白璃不再看他,转身,九条雪白的狐尾在身后划出优美的弧线,如同月光下的精灵,缓缓向青丘深处走去。
空气中,只留下那股清冷而高贵的香气,以及王大哥看着满星时,那复杂难明的眼神。
这个叫满星的小猎人,他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已经彻底偏离了轨道。
而对于冰山女王白璃来说,这个意外闯入她生命的、会被她“吓晕”的小猎人,也将是她亘古不变的冰冷生命中,第一个意想不到的……温暖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