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下方,厨房灯“啪”一声亮。
张奕然站在光晕里,白衬衣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是一把正在滴水的薄荷。
他抬眼,目光穿过半层楼梯,落在我被左奇函扣住的手腕上。
张奕然“原来在这里。”
声音平静,像陈述天气。
左奇函松开我,指尖在腕内侧留下一道短暂红痕,像地图上的分界线。
张奕然上楼,脚步稳稳踏在每一级台阶。
薄荷香随他逼近而浓,水珠溅在我脚背,凉得像雪粒。
张奕然“体温降了?”
他问,指尖贴上我额头。
我点头,却被他另一只手揽住腰,整个人被带进厨房灯的光圈里。
左奇函没跟上,仍站在半明半暗的楼梯转角,指尖转着发圈,像在考虑下一步棋。
厨房比客厅更亮,不锈钢水槽映出我模糊的影子。
张奕然把薄荷放在砧板上,刀锋一闪,叶片碎成细末,绿得近乎发黑。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像是感应到我的脑电波,主动开口解释。
张奕然“新习惯。”
他说张奕然“每天早上给你做一杯薄荷冰美式,清醒清醒。”
张奕然“也别让什么人都把你哄的啥都做了。”
声音淡,动作却慢,像在拆解一个仪式。
我听着他略带醋味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心底暗想“又要哄了”。
我靠在料理台边,看他手腕内侧凸起的青色血管,一下一下,随着切菜节奏跳动。
水壶鸣叫。
他关掉火,转身,掌心贴上我后腰裸露的皮肤——睡裙在刚才的拉扯中向上卷了一截。
张奕然“还凉吗?”
他问,指尖却向下,顺着脊椎凹处滑到尾骨,停住。
我呼吸一滞,听见自己心跳在水蒸气里放大。
曈梦苓“不凉。”
声音出口才发现哑得不像自己。
他低笑,掌心离开,转而握住我手腕,把我带到水槽前。
凉水冲上来,冲走脚背上的露水和薄荷碎末。
他蹲下去,指尖穿过水流,托住我脚踝,像托住一只刚离巢的鸟。
张奕然“别踩碎片。”
他说,声音贴着我小腿内侧,震得皮肤发麻。
楼梯口传来第二道脚步声。
他停在明暗交界,手里拎着那条被我踢到腰下的毯子。
陈奕恒“跑太快。”
陈奕恒“会着凉。”
张奕然没抬头,仍握着我脚踝,水流声盖住一切。
陈奕恒走过来,毯子展开,从背后把我裹住,下巴抵在我发顶。
薄荷香、水汽、体温,三种味道在厨房狭促的空间里搅成一锅暗火。
左奇函终于下楼,发圈仍在他指间。
他走到料理台前,指尖捏起一片碎薄荷,含进嘴里。
左奇函“好苦。”
他评价,目光却落在我唇角,“但回甘很长。”
张奕然关掉水龙头,直起身,掌心带着湿意贴上我后颈。
张奕然“去客厅。”
他说张奕然“冰美式好了。”
客厅窗帘被拉开,天光彻底灌进来。
雨后的晨色是极淡的鸦青,像被水稀释的蓝墨水。
茶几上,四只杯子一字排开:
张奕然的冰美式,薄荷叶浮在最上面,像一小片绿舟。
杨博文的草莓拿铁,奶泡上铺了细碎果肉;
陈奕恒的温水,杯口插一枝薄荷作标记;
左奇函的杯子空着,只放一颗被咬过的草莓,像某种挑衅。
我站在地毯中央,毯子从肩上滑落。
四个人分坐四方,目光同时落在我身上。
像四束灯,照出无处可藏的晨色。
左奇函先开口,声音带笑:左奇函“发圈还你。”
他指尖一弹,黑色发圈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我脚边。
珍珠磕在地毯上,发出极轻的一声“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