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洛云旧都的坍塌声里时,忽然想起初见郑梧的那个春日。她蹲在御花园的蔷薇架下,白裙沾着泥土,正小心翼翼地给折翼的蝴蝶包扎。那时我不过是刚入宫的小宫女,攥着打湿的帕子想递过去,却见她抬头冲我笑:“阿鹿,你说它还能飞起来吗?”
后来我才知道,有些翅膀一旦折断,便注定只能扑向火焰。
先帝将我从罪臣遗孤里挑出来时,匕首已经抵在我咽喉。他说洛云需要一把见不得光的刀,而我,生来就该做那柄饮血的刃。我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看着郑梧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把新摘的茉莉簪在我发间。她不知道,我藏在袖中的手,刚沾过她政敌的血。
宫变那晚的火光照亮了她惊恐的眼睛。我举着剑逼近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原来比起背叛的负罪感,更让我害怕的,是她眼里倒映的陌生。“为什么?”她问。我想告诉她,若不亲手毁掉洛云表面的安宁,分裂派的毒牙终将撕碎她的天真。可话到嘴边,只化作一句:“因为我恨你。”
那些年顶着叛国者的骂名游走在分裂派之间,铁链勒进皮肉的痛都比不上午夜梦回时的煎熬。我数着她送我的银镯上的裂痕,像数着我们之间无法愈合的伤口。直到那日在祭神殿,她举着先帝遗诏看向我的眼神,竟与幼时救蝴蝶时一模一样。
爆炸响起的瞬间,我终于看清自己毕生所求。原来不是权力,不是复仇,只是想护着那个永远心怀慈悲的小公主,哪怕要用我的命为她铺出一条生路。当碎石砸下来时,我将玉佩塞进她掌心,忽然觉得释然——这只折翼的蝶,终于能在她的天空下重生了。
如今郑梧站在重建的双凤阙上,可会偶尔想起,有个叫予鹿的人,曾用满身黑暗,换她一世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