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淼盯着餐桌上逐渐冷却的饭菜,时针已经无情地滑过了晚上九点。又是一个陆文锦没有回家的夜晚。曾经,这个家是他们温暖的港湾,陆文锦总会准时归来,带着一身阳光或是雨后的湿润,笑着拥她入怀,分享一天的点滴。但不知从何时起,陆文锦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起初是偶尔加班,后来是“项目紧急”需要出差,再到现在,常常是一个模糊的电话,告知她归期不定,便匆匆挂断。方淼不是没有问过,陆文锦总是用疲惫的声音说“工作忙”、“别担心”,眼神却有些闪烁,不再像以前那样坦诚。
女人的直觉像一根细小的刺,悄悄扎进方淼的心里。她开始留意陆文锦的行踪。他的手机总是设置着复杂的密码,接电话时会下意识地走到阳台,声音压得很低。他身上的味道也变了,不再是熟悉的洗衣液清香,偶尔会夹杂着一丝陌生的、淡淡的消毒水味,或是一种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户外的尘土气息。
疑心一旦生根,便会疯狂滋长。方淼开始变得敏感,陆文锦每一次晚归、每一次含糊其辞的解释,都让她心中的不安加剧。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地迎接他,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和审视。而陆文锦似乎也察觉到了方淼的变化,他眼中的疲惫之外,多了些无奈和躲闪。
两人之间的氛围渐渐变得冰冷。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如今只剩下尴尬的沉默。他们不再分享彼此的生活,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变得稀少。吃饭时,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睡前,是背对着背的沉默。方淼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墙,越砌越高,越砌越厚。她心痛,却又倔强地不肯先开口打破这僵局,她等着陆文锦的解释,等着他像以前一样,温柔地告诉她一切。而陆文锦,似乎也被某种沉重的东西束缚着,无法开口,只能用越来越深的冷漠来掩饰内心的挣扎。
方淼有时会想,是不是自己不够好,是不是他心里有了别人?这个念头让她痛苦不堪,却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她只能在每一个陆文锦未归的夜晚,独自守着空荡的房间,任由思绪沉浮。
这天,陆文锦又一次接到了那个神秘的电话。他接电话的神情格外凝重,挂断后,只是简单地对方淼说了一句“我出去一趟,可能要几天”,便匆匆收拾了一个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这一次,方淼没有像往常一样感到失落或生气,反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攫住了她的心。她站在窗前,看着陆文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直到再也看不见,心里空落落的。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一天天过去,陆文锦毫无音讯。电话打不通,信息石沉大海。方淼的焦虑达到了顶点,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开始后悔,后悔那些日子的冷漠和猜忌,后悔没有在他离开前,好好地对他说一句话。
终于,在一个阴沉的下午,门铃响了。方淼几乎是飞奔着去开门,以为会看到陆文锦疲惫却平安的脸。然而,门口站着的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严肃的陌生男人。他们的胸前别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徽章,透着一股严肃和神秘。
“请问是方淼女士吗?”其中一个男人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
方淼的心猛地一沉,点了点头,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我们是‘潜龙’组织的成员。”男人顿了顿,目光中带着一丝同情,“很遗憾地通知您,您的丈夫,陆文锦同志,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时,遭遇意外,任务失败,不幸……牺牲了。”
“牺牲”两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方淼的心上,瞬间将她所有的力气都抽空了。她眼前一黑,差点站立不稳,幸好旁边的女人及时扶住了她。
“不……不可能……”方淼的声音颤抖着,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只是出去几天……他会回来的……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另一个男人拿出一份文件,上面有陆文锦的照片和一些她看不懂的机密信息,还有一个红色的印章,昭示着这一切的真实性。“陆文锦同志是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安全牺牲的,他是英雄。这是组织上给您的抚恤金和相关证明……”
后面的话,方淼已经听不清了。她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原来,他不是不爱她,不是有了别人,他只是在做着一份她无法想象、也无法参与的危险工作。那些晚归,那些沉默,那些躲闪,都是因为他肩上扛着沉重的责任,因为他不想让她卷入危险,因为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而她,却在他最需要理解和支持的时候,用冷漠和猜忌伤害了他。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对他说一声“对不起”,没有来得及告诉他,她有多爱他。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淅淅沥沥,像是为这个突然失去色彩的世界,奏响了一曲悲伤的挽歌。方淼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和陆文锦曾经的点滴,那些温暖的、甜蜜的回忆,如今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切割着她的心。
她终于明白,原来最深的爱,有时是以最沉默的方式存在。而当她懂得这一切时,那个她深爱的人,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只留下这满室的冰冷和无尽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