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转身时，玄色披风掠过她肩头。萧承煜的手还悬在半空，掌心残留着方才拂落她珠花的余温。他望着她背影，喉间泛起一阵苦涩。
“沈家的事，你比朕知道得还早。”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昨日景仁宫大火，今晨又在此密会……”
“因为陛下更愿意听林贵妃说什么。”沈清辞冷笑，抬眸直视，“还是陛下已经信不过沈家忠心？”
萧承煜眉心一跳。他知道她不会低头，却没想到她敢如此直言不讳。
“放肆！”他拂袖，震落她鬓边另一枚珠花。
沈清辞弯腰拾起珠钗，起身时目光如冰：“陛下若不信我沈家忠心，何须问我？”
两人对峙间，远处鼓乐喧天，却是为中秋庆典排练的乐舞声。林婉柔藏在假山后看着这一幕，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手中密信盖着兵部尚书府的火漆印，另一封伪造的“沈家勾结北狄”证据正在袖中发热。
沈清辞转身离去时，一片纸笺随风飘落。隐约可见“北狄使者”字样，却已被花瓣覆盖。
夜风穿堂而过，知春将最后一盏灯点亮。沈清辞坐在案前，指尖轻轻摩挲着那片残页。她已派人查过，这纸张与李德全身上发现的图腾用纸出自同一批，墨迹也是一模一样。
“主子，陈掌柜来了。”知春低声提醒。
“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身材瘦削的男子闪身入内。他正是沈家在京城的暗线之一——陈掌柜。此人表面经营一家古玩铺子，实则负责打探朝廷动向与各方势力往来。
“属下已查到，那图腾与北狄王庭有关。”陈掌柜压低声音，“但更奇怪的是，户部调走沈家粮草账册后，竟有一批密信送往兵部尚书府，其中一封被我截获……”
沈清辞接过密信，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竟是真的……”
“什么？”知春凑上前。
“兵部尚书与林贵妃私通，意图篡改军功分配，削弱沈家在边疆的影响力。”沈清辞缓缓道，“他们要动沈家。”
知春倒吸一口凉气：“那陛下……”
“他还不知道。”沈清辞合上密信，目光沉静，“但很快就会知道了。”
翌日清晨，朝堂之上。
萧承煜端坐龙椅，目光扫过众臣。今日朝议本该是关于中秋祭祀事宜，但他心中惦记着昨夜之事，迟迟未开口。
“陛下？”兵部尚书林怀章率先出列，“关于边关军资调度，微臣以为应由兵部统一调配，以免各地将领各自为政，损耗国力。”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兵部此举，是要架空沈将军之权？”户部侍郎出声质疑。
“沈将军乃镇国大将军，岂能任由他人插手？”有老臣怒斥。
萧承煜眉头紧锁，正欲开口，忽见御前太监捧着一封密奏急步而来。
“启禀陛下，沈皇后呈上密奏，事关边疆军务。”
众人皆惊。
萧承煜接过密奏，展开一看，脸色陡然一沉。
“林怀章！”他猛然起身，声音冷如霜雪，“你可知罪！”
林怀章脸色一白：“陛下，微臣不知所犯何罪。”
“你与林贵妃密谋，篡改军功分配，私自调拨军粮，意图削弱沈家军权，是否属实？”萧承煜掷下密奏，震得案几嗡嗡作响。
林怀章扑通跪地，连连叩首：“陛下明察，此事绝无可能……”
“不可能？”萧承煜冷笑，“沈清辞手中握有你与北狄使者的往来书信，你还要狡辩？”
此言一出，满朝震惊。
林怀章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惶，随即死死垂下头。
“来人！”萧承煜厉喝，“将林怀章押入天牢，彻查此案！”
沈清辞站在廊下，望着远处云层翻涌。她知道，今日之事不过是开始。
“主子，陛下召您去御书房。”知春轻声道。
沈清辞点头，整理了下衣襟，缓步而去。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萧承煜坐在案前，手中仍握着那封密奏。他听到脚步声，抬眼望去，正对上沈清辞平静的目光。
“你怎会知道这些事？”他问。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沈清辞淡淡道，“沈家守边多年，不容他人觊觎。”
“可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萧承煜声音有些发颤，“为什么要背着我？”
沈清辞沉默片刻，才道：“陛下，三年前你答应过我，登基之后，让我离宫。如今你已登基，我亦该履行诺言。”
“不！”萧承煜猛然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我不准你走！沈清辞，你以为皇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沈清辞抬眸看他，目光清澈如水：“陛下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我错了！”萧承煜声音嘶哑，“是我太傻，以为能让你留下，却忘了你从不欠任何人。”
沈清辞怔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承煜。那个冷静自持、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竟像个受伤的孩子。
“求你……留下。”他声音低哑，几乎是哀求，“别走。”
沈清辞心头一颤。
她不是没动容，只是她清楚，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愿意为他倾尽所有的女子。
“陛下。”她轻声道，“沈家还有边关将士等着我去照顾，我的使命不在宫中。”
萧承煜紧紧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心里。
“如果你执意要走……”他声音低沉，“我会准你离宫，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封你为护国郡主，可自由出入京城，不受约束。”他说，“你若愿回边关，我便允你。”
沈清辞望着他，良久，才缓缓点头：“好。”
萧承煜闭上眼，仿佛松了口气，又似失去什么。
沈清辞转身离去，脚步轻缓，却坚定。
门外，月色如水，洒在青石板上，映出一道孤影。
林婉柔站在宫墙一角，冷冷看着这一切。
她手中密信被揉成一团，最终化作一缕灰烬。
“沈清辞，你以为这样就能全身而退？”她低声呢喃，“等着吧，你的护国郡主之位，也不会太久。”
夜风拂过，吹散她鬓边白菊。
沈清辞回到寝殿，知春早已备好茶点。
“主子，陛下真的放您走了？”知春忍不住问。
沈清辞点头，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那您真要回边关？”
“或许吧。”她望向窗外夜色，“那里有我父亲，有沈家的将士，有我该守护的一切。”
知春沉默片刻，忽然道：“那陛下呢？他怎么办？”
沈清辞放下茶盏，神色平静：“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知春不再多言。
夜色渐深，沈清辞独坐窗前，听着远处宫中钟声悠悠。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夜晚，自己也是这般独坐，等待那个永远不会掀开盖头的人。
如今，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但她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靠帝王怜爱的女子。
她是沈清辞，是沈家的女儿，是护国郡主，更是自己的主人。
\[未完待续\]沈清辞起身时，指尖拂过案上未燃尽的密信残片。知春将披风为她系好，轻声道："主子，外头风凉。"
"嗯。"她应了一声，步出殿门。
月光如水，廊下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
她正要抬步，忽听得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知春回头一看，脸色微变："是林贵妃宫里的翠缕。"
翠缕气喘吁吁地跑来，脸上还带着泪痕："郡主，不好了！林贵妃自缢了！"
沈清辞脚步一顿。
"在凤仪宫？"
"不……是在御花园的白梅阁。翠缕抹着眼泪说，"听说是刚送去的药汤里查出了断肠草……"
沈清辞当即转身往御花园去。沿途宫灯昏黄，夜露沾湿了青石板。她走得不快，却片刻不停。
白梅阁前已聚了几位太医和宫人。林婉柔躺在榻上，面色发青，嘴角还残留着黑色药渍。桌上那只青瓷碗倒扣着，边缘还沾着些褐色残渣。
"验过了吗？"沈清辞问。
太医战战兢兢地答："回郡主，确是断肠草中毒……但死者喉间无挣扎痕迹，应是先被点了穴道，再强行灌下的毒。"
沈清辞走近细看。林婉柔双眼紧闭，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竟是个十分整齐的姿势。她伸手翻开那人的衣袖，腕间一道红痕清晰可见。
"这不是自缢。"她低声说，"是点了麻穴后悬梁，等毒性发作才松的手。"
话音未落，外头又传来脚步声。萧承煜一身玄色龙袍疾步而来，神色阴沉："怎么回事？"
"陛下。"沈清辞退开一步，"臣妾方才查验过，林贵妃并非自尽。"
萧承煜俯身看了眼林婉柔，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你是说……有人谋杀？"
"是。"沈清辞道，"而且凶手就在这园子里。"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几个宫人吓得跪倒在地。
萧承煜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搜，一个不留。"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匆匆来报："启禀陛下，兵部尚书府传来消息，林怀章今晨在狱中自尽了。"
沈清辞心头一震。
萧承煜猛地攥住她的手腕："你早就知道对不对？这一切都是冲着你来的。"
她没说话，只是望着林婉柔苍白的脸。那人临死前唇角似乎还挂着一抹笑意，仿佛早有预料。
"陛下。"她轻轻抽回手，"让臣妾查下去吧。"
萧承煜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点头："好，但你要答应我，凡事小心。"
次日清晨，沈清辞正在整理林婉柔房中的物品。知春捧着一只雕花木匣过来："主子，这匣子藏在床底，贴身宫女说从没见过。"
匣子上锁着铜锁，钥匙却不知所踪。沈清辞仔细查看，发现锁眼处有细微划痕。她取出一枚细针轻轻拨弄，片刻后"咔嗒"一声开了。
匣中只有一封信，字迹娟秀，却是写给兵部尚书的：
"……沈家军粮调度图已得，待中秋夜宴后动手。切记按计划行事，莫要节外生枝……"
沈清辞看完，眉头紧皱。这分明是林婉柔的笔迹，可内容却……
"主子？"知春见她神色不对，轻声唤道。
她将信折好："去一趟户部。"
户部尚书府坐落在京城西隅。沈清辞一行人到时，天色已晚。门房通报后不久，尚书亲自迎了出来。
"不知郡主驾到，有何吩咐？"
"关于沈家军粮一事。"沈清辞直入主题，"本郡主想看看账册。"
尚书神色微变："这个时辰……"
"怎么，户部的账册见不得人？"她目光一冷。
尚书连忙赔笑："郡主说笑了，请随我来。"
书房内烛火通明。沈清辞翻看账册时，发现多处改动痕迹。尤其是去年秋收后的记录，墨迹新旧不一。
"这些账册，"她指着一处明显补写的记录，"是从前的副本还是重抄的？"
尚书额头见汗："回郡主，都是原档。只是因虫蛀了些，不得已修补过。"
沈清辞合上账册："借我几日可否？"
"这……"尚书面露难色，"郡主，事关重大，还请容老臣请示陛下后再定夺。"
"不必了。"她起身，"明日辰时前，我要看到所有原始账册。若有一丝差错……"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尚书一眼："你该知道后果。"
出门时，夜风扑面而来。知春忍不住问："主子，真有问题？"
沈清辞望着天边残月："账册是真的，但记录是假的。林婉柔那封信……写得太刻意了。"
"您的意思是？"
"有人想让我们以为林婉柔要害沈家。"她低声说，"但真正的目标，还在后面。"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一阵浓烟从尚书府后院升起。
"走水了！"有人大喊。
沈清辞回头望去，只见火光冲天而起。夜色中，那团火光格外刺目，宛如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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