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营惊变

沈清辞勒马停在西郊大营门前时，战马鼻息喷出白雾，鬃毛已结满冰霜。她左手攥着染血的缰绳，右手按在腰间短匕上，袖口往下滴着水，不知是融化的雪还是血。

"什么人！"守卫横枪而立，枪尖映着冷月寒光。

沈清辞掀起斗篷，露出内衬绣着金线的凤纹，抬手将玉佩拍在枪杆上："开营门。"

守卫目光掠过她沾满血污的衣襟，喉头滚动两下："娘娘恕罪...新帅有令，今夜不放..."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急促马蹄声。沈清辞眼角余光扫见十数名弓箭手从两侧包抄而来，箭镞在风中铮铮作响。

"尔等要抗旨？"她声音不大，却震得营门前积雪簌簌而落，"凤印在此，谁敢阻我？"

守卫迟疑着后退半步，忽然听见身后破风声骤起。沈清辞旋身避开第一支利箭，战马前蹄扬起时，她已抽出短匕削断第二支箭矢。第三支擦过肩头，在雪地上溅起一串红梅。

"给我拿下！"裴远舟的声音从营门上方传来，铁甲碰撞声如催命鼓点。

沈清辞策马冲进营门时，裴远舟正端坐在主帐高位。案上摊着一卷黄绢，边角还带着未干的墨渍。四周将领皆是生面孔，手按刀柄目光灼灼。

"沈娘娘来得正好。"裴远舟轻拍案上圣旨，"奉旨接管西营，您这废后倒是消息灵通。"

沈清辞目光扫过墙上的边军布防图，眉头微蹙。原本驻扎雁门关的三万精兵被调往西南，那正是林婉柔娘家的地盘。

"粮草调度几时改的？"她突然开口。

裴远舟动作一滞："娘娘关心这个作甚？"

"昨日户部刚送来的冬粮，今日就换了路线？"沈清辞冷笑一声，"裴将军怕是连印泥都来不及晒干。"

帐外忽有骚动，几名亲兵押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闯入。那人右臂齐肘而断，仍死死攥着半截令牌。

"娘娘...他们..."汉子话未说完，裴远舟抬手一箭射穿其咽喉。

沈清辞瞳孔骤缩。那令牌上隐约可见半枚龙纹，与她手中玉佩断口处的纹路如出一辙。

"杀我沈家旧部，裴将军胆子不小。"她缓缓褪去斗篷，露出腰间七把短匕。

裴远舟突然起身，帐外铁甲声四合："来人！拿下逆党！"

沈清辞旋身躲过第一道刀光时，袖中匕首已没入偷袭者咽喉。第二名刺客从背后扑来，她反手割断其手腕，借力跃上横梁。帐内大乱，烛火摇曳间，她瞥见裴远舟袖中闪过熟悉的金丝——那是北狄使团特制的密函封条。

突围时她故意撞翻火盆，趁着浓烟潜入偏帐。掀开箱盖，整整齐齐码着伪造的调兵文书，盖着各部印章。最底下压着个檀木匣，里面竟是与刺客身上相似的北狄密令。

"借北狄之手除之后快"几个字刺入眼帘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清辞闪身藏在暗格后，听着两个男人低声交谈。

"将军真要撕破脸？"

"圣旨本就是假的，她若死了，正好给北狄交差。"

沈清辞手指收紧，玉佩在掌心硌出血痕。当年父兄战死沙场时，北狄人用的也是这种毒箭。

突围时她特意选了西侧营门。那里守卫稀疏，却藏着整队火药车。刀光劈开锁链瞬间，轰鸣声惊起夜鸦。她跃上马背时，肩头箭伤崩裂，血珠落在雪地上烫出黑洞。

"追！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尸首！"裴远舟的吼声混着风雪传来。

沈清辞握紧缰绳冲进山林时，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不是恐惧，是愤怒。那些跟着她父亲战死的将士们不会想到，他们的血会变成别人篡改圣旨的墨汁。

踉跄着滚落马背时，她用最后的力气蘸血书写。苍白的雪地上，"凤印未落"四个字渐渐被新雪覆盖，却有幽蓝火焰从指尖燃起，映亮半边夜空。

远处传来乌鸦嘶鸣，黑羽掠过头顶，朝着皇宫方向飞去。沈清辞望着那道黑影，忽然想起大婚那夜，萧承煜握着她的手说："此玉能辨忠奸。"

她低头看着手中染血的半块玉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早在那时，他就知道会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