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醒来时,第一缕意识是冷。不是风雪刺骨的寒,而是血将凝未凝的冷。睫毛结着冰碴,视线模糊间看到半轮残月悬在枝头,像枚被揉碎的玉佩。
她试着动手指,指节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喉间腥甜涌上来,低头看时才发现自己正趴在融化的雪水里,半边身子浸在暗红的血泊中。凤印滚落在脚边,沾着雪泥,在月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
远处火光隐约,追兵的喊杀声混着风雪传来。沈清辞撑起身子,肩头箭伤崩裂,血珠滴在雪地上烫出黑洞。她忽然想起三日前萧承煜握着她的手说:"此玉能辨忠奸。"
可如今,那半块玉佩就躺在她掌心,断口处还沾着他的血。
"娘娘..."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清辞猛然回头,却见雪地上躺着个黑衣人。那人胸口插着半截断箭,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盯着她,像是看着什么不该活着的人。
"你是谁?"沈清辞声音沙哑。
黑衣人嘴角扯了扯:"属下...李二..."
沈清辞瞳孔骤缩。李二是她安插在西营的旧部,三年前随她父亲战死沙场——至少她是这么听说的。
"裴远舟..."李二喉咙里发出拉风箱似的声响,"北狄..."
话未说完,他脖颈一歪,再无声息。
沈清辞望着他的尸体发怔。良久,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在风雪中回荡。笑声止住时,她抹去嘴角血渍,抓起凤印站了起来。
"这一世,我只为我自己而战。"
养心殿内烛火摇曳,萧承煜坐在案前,手中断玉映着火光。玉佩边角还沾着沈清辞的血,在他掌心蜿蜒成一道蜿蜒的红线。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密探跪在阶下:"启禀陛下,娘娘...尚在人间。"
萧承煜手指收紧,断玉在掌心划出血痕:"在哪?"
"正在逃往边塞方向,裴将军已派重兵围剿。"
萧承煜猛然起身,撞翻了案几。圣旨散落如雪,有几片飘到火盆里,转眼化作灰烬。
"传令下去,封锁所有关隘。"他声音冰冷,"朕要她活着回来。"
密探迟疑片刻:"陛下...娘娘身上带着凤印..."
萧承煜动作一顿,随即冷笑:"她想用凤印做什么?威胁朕?"
"不,娘娘在雪地上写了四个字:'凤印未落'。"
萧承煜瞳孔骤缩。
沈清辞拖着断箭走进山林深处时,听见乌鸦嘶鸣。抬头望去,只见一只黑羽掠过头顶,朝着边塞方向飞去。
她忽然想起大婚那夜,盖头轻掀的瞬间。萧承煜站在灯下,眉眼温柔地说:"这枚玉佩能辨忠奸。"
可他骗了她。早在那时,他就知道会有今天。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皇后,也不再是你的人。"
皇宫深处,林婉柔站在铜镜前,轻轻抚过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那是沈清辞出嫁时戴过的首饰,如今已裂成两半。
"娘娘,西营来信。"侍女低声禀报,"裴将军已下令围剿沈家旧部。"
林婉柔嘴角勾起一抹笑:"很好。"
她转身走向佛龛,从香炉后取出一封密信。信封上盖着北狄的印记,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让北疆那边准备好了,等沈清辞到了,就是她的葬身之地。"
沈清辞踉跄着走过一片枯树林时,听见头顶传来乌鸦的叫声。抬头望去,那只黑羽正盘旋在她头顶,爪间似乎缠着什么。
她抬起手,黑羽俯冲而下,爪间的密信飘落在她掌心。展开一看,竟是裴景明的笔迹:
"娘娘,速往寒山寺。臣已备好马车,恭候多时。"
沈清辞攥紧密信,望向远方。风雪中,她仿佛看见父亲临终前的画面:
"记住,你不是为了别人而活。"
她抹去嘴角血渍,朝着寒山寺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