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寒山寺。
沈清辞站在藏经阁外，手指按在斑驳的石壁上。风雪呼啸，乌鸦在檐角盘旋，翅膀拍打声混着远处狼嚎，像催命的鼓点。
她深吸一口气，指节一寸寸用力，直到石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暗门无声滑开，一股陈年霉味扑面而来。
她没犹豫，抬脚迈了进去。
机关第一道就在脚下。
靴底刚触到地面，暗处银光一闪，破空声已至肩侧。沈清辞迅速后仰，箭矢擦着鼻尖掠过，钉进对面石壁里，尾羽嗡嗡震动。
她蹲下身，指尖扫过地上几块青砖，很快找出第二道机关触发点。袖中短匕一挑，砖缝裂开，三根铁针弹出，落在她掌心。
她将匕首插回袖中，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放在第三块砖上。铜钱压住机关，她才站直身子，继续往深处走。
密道幽长，两边石壁上挂满蛛网。她走过一段，忽然听见头顶有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她贴着石壁站定，屏住呼吸。
脚步声从藏经阁传来，停在密室入口。有人低声说话，听不清说什么，但那声音她认得——裴景明。
她瞳孔微缩，指腹摩挲着袖中匕首。
片刻后，脚步声又动了，进了密室。
沈清辞等了几息，才跟着潜入。
密室内烛火摇曳，案桌上摊着几卷泛黄的账册，墨迹未干。她走近一看，竟是沈家旧日军粮账目，边关各营的粮草调拨记录全在其中。
她眼神冷了下来。
这些账本，早在三年前就该销毁了。
她伸手去翻，忽然看见最底下压着一封北狄文书，火漆印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狼头图腾。
她心头一震，正要细看，忽然听见身后一声轻笑。
“沈大小姐，终究还是为那个男人拼命。”
沈清辞没回头，缓缓将账本合上，转身看向裴景明。
他站在门口，一身青衫沾满血污，手里握着长剑，脸上带着讥讽的笑。
“你呢？”她淡淡开口，“你又是为了谁？”
裴景明嗤笑：“我不过是条狗，主子让我咬谁，我就咬谁。”
“那你是谁的狗？”沈清辞目光沉了下去，“林婉柔？还是……萧承煜？”
裴景明脸色变了变，随即冷笑：“你以为凤印能救得了你？它只是个工具。”
“你错了。”沈清辞语气平静，“凤印不是工具，是我自己的选择。”
裴景明沉默片刻，忽然往前一步：“沈清辞，你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林婉柔已经控制了皇宫，你若踏入京城一步，就是自投罗网。”
沈清辞眼神冷得像刀。
“那就让她看看，我沈清辞是不是那么好杀。”
话音未落，裴景明突然出手。
剑光划破烛火，直取她咽喉。
沈清辞侧身避开，袖中匕首甩出，直刺裴景明手腕。裴景明收势不及，被划破袖口，剑锋偏了半寸，擦过她耳际。
她反手抽出腰间软剑，两人瞬间战作一团。
密室不大，兵器碰撞声在四壁间回荡。裴景明武功不俗，但沈清辞更胜一筹。几个回合后，裴景明左肩中剑，血染透衣襟。
他踉跄退后，撞上桌角，账本散落一地。
“谁给你的令牌？”沈清辞一脚踏住他咽喉，声音冷得像冰。
裴景明咳出一口血，眼里却带着讥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沈清辞眼神一冷，脚尖加重几分。
裴景明喉头滚动，终于撑不住，哑声道：“林……林婉柔。”
沈清辞眉心一跳。
她弯腰，从他怀中搜出一枚龙纹金牌和一封北狄密信。金牌与她怀中的凤印契合度极高，显然是用来开启某道密门的钥匙。
她站起身，将金牌收入怀中，看了眼裴景明。
他靠在墙边，满脸血污，眼神空洞。
“沈清辞……”他忽然低笑，“你以为你赢了？凤印一现，天下皆敌。”
沈清辞嘴角微扬，没有回答。
她转身走向烛台，抽出一支燃着的蜡烛，随意扔在地上。
火苗窜起，点燃了散落的账本。
裴景明怔住：“你要烧了这里？”
“既然你都知道了，”沈清辞头也不回，“那就让它彻底消失。”
她走出密室，外面风雪正急。乌鸦在空中盘旋，仿佛等待她的下一步命令。
她翻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寒山寺。
火光从藏经阁窜出，映红了半边天。
她扯紧缰绳，策马冲出山门。
风雪中，一封信悄然飘落。
署名“承煜”。
沈清辞没有捡，任它埋入雪中。
乌鸦振翅高飞，消失在夜幕尽头。
沈清辞策马奔出数里，雪越下越大。她没有回头，只将缰绳勒得更紧，任寒风割在脸上。身后火光映红半边天，像一场烧尽过往的烈焰。
乌鸦在头顶盘旋，一声不吭。
她忽然拉住马，停在一处断崖前。风从崖下往上吹，卷着雪扑在她脸上。她从怀中摸出那封北狄文书，借着微弱月光细看。
字迹陌生，内容却再清楚不过。
——“凤印现世，即刻行动。”
她指尖收紧，纸张边缘被她捏皱。乌鸦忽然俯冲下来，落在她肩头，喙尖轻轻啄了下她的耳垂。
她伸手抚过它的羽翼，低声道：“回去。”
乌鸦振翅飞起，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沈清辞翻身上马，调转方向。
城门已闭。
沈清辞远远看见城楼灯火通明，守卫比往常多了一倍不止。她勒马停在一棵老槐树后，乌鸦早已不见踪影。
她低头看了眼怀中的龙纹金牌，手指摩挲片刻，忽然抬手一抛，金牌消失在夜色中。
片刻后，城墙根下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翻身下马，轻巧落地，快步走向城门暗格处。那里有一道不起眼的小门，是她多年前布下的退路。
门开了条缝，一个人倒在门口，胸口插着一枚黑羽短箭。
她弯腰拔出箭尾，指尖拂过箭杆，熟悉的铁锈味混着一点药香。
是裴景明惯用的手法。
她眯了眯眼，一脚踢开尸体，闪身入内。
宫墙高耸，雪落在青砖上无声无息。
沈清辞一路避过巡逻禁军，直奔东华门。乌鸦在她前方引路，忽高忽低，始终不离。
她知道，萧承煜此刻一定在乾元殿。
林婉柔既然已经动手，他不会坐以待毙。
她绕过御花园，正要穿过一道朱漆长廊，忽然听见脚步声从侧面传来。
她迅速闪身至廊柱后。
脚步声很轻，但节奏紧凑，像是有人在赶路。不多时，一个身影从拐角处匆匆走过。
是太医令李谨。
沈清辞眉心一跳。
李谨手中攥着一封密信，神情紧张，显然刚从什么地方赶来。
她跟了上去。
李谨一路穿行，最终停在御书房外。他在门口稍作停留，左右看了看，低声对守门侍卫说了几句，便推门而入。
沈清辞站在十步之外的阴影中，等门重新合上，才缓步靠近。
她没打算硬闯，而是从袖中取出一支银针，在掌心转了半圈，轻轻一弹。
针尖破空而出，精准钉入门缝。
片刻后，屋内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她推开房门，李谨倒在地上，额角渗血，密信还握在手中。
她蹲下身，抽出信纸。
落款赫然写着：林婉柔。
信上只有八个字：
**“沈清辞已死，速行。”**
她站起身，将信收入怀中，看了眼昏迷的李谨，转身走出御书房。
乌鸦已在窗外等候多时。
她低声说：“去乾元殿。”
乾元殿灯火通明，门前守着十几名禁军。
沈清辞没有硬闯，而是绕到偏殿，翻身上墙。乌鸦掠过她头顶，停在殿脊之上，忽然发出一声低鸣。
殿内传出一个声音。
是萧承煜。
“林婉柔，你究竟想做什么？”
紧接着，是林婉柔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陛下，臣妾只是替您除掉一个隐患。”
沈清辞站在屋檐下，指尖按住瓦片，微微用力。
她听得出来，林婉柔话音未落，殿内已有刀剑出鞘之声。
她不再犹豫，脚下一蹬，身形如燕般跃入殿中。
众人皆惊。
林婉柔猛地回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恢复平静。
“沈清辞？”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什么。
沈清辞站在殿中央，衣上仍带着寒山寺的焦味和血气。
她看着萧承煜，又看向林婉柔。
“我回来了。”
林婉柔眼神一沉。
萧承煜缓缓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久久未语。
殿中空气仿佛凝固。
乌鸦忽然振翅，掠过众人头顶，发出一声尖锐啼叫。
沈清辞握紧袖中匕首。
她知道，这一刻，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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