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在南门外十丈处骤然停步。
风雪裹着冰碴扑面而来,她下意识抬手挡了挡,指尖触到袖中那半片残破的凤印。朱砂渗过布料,在掌心洇出暗红血痕。凤印突然爆发出一阵刺骨疼痛,仿佛有火舌正舔舐着皮肉。她踉跄着扶住路边一株老槐,树干上斑驳的刻痕映入眼帘——那是父亲早年带她入京时留下的"沈"字。
记忆如雪片般纷至沓来。三年前的大婚当日,她独自坐在新房,看着烛泪一滴滴凝结成珠。直到晨光熹微,她才忍不住掀开一角红盖头,看见萧承煜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那时的她还不懂,为何他宁愿在别院枯坐一夜,也不愿踏进新房一步。
此刻她站在同样的位置,只是这次是主动停驻。
她从袖中抽出两道诏书,锦缎在风雪中泛着幽光。一道是三年前册封护国郡主的圣旨,另一道是父亲临终前递上去的军令。粗布泛黄,浸着经年的血迹。她轻轻抚摸着金丝锦缎上的龙纹水印,想起那天萧承煜亲手将这份恩典递到她手中,说:"朕许你自由。"
她忽然冷笑一声,双手同时发力,两道诏书应声撕裂。纸片纷飞,像极了当年新房里被她揉碎的喜帖。雪花落在残纸上,很快将金箔与血渍染成浑浊的泥水。
宫门吱呀作响,禁军统领持剑而出:"娘娘请留步,陛下有话要传。"
沈清辞没有回头。她望着远处宫墙上的积雪,听着更鼓声由远及近。子时将尽,除夕夜也快过去了。三年前的这个时候,萧承煜送来一碗汤圆,说是亲手包的。她记得汤勺碰着瓷碗的清脆声响,记得他说"以后每年都能一起守岁"。
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恍惚间又摸到了那只递来的汤勺。温热的,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他的掌心。
"告诉陛下,"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沈清辞欠他的,今夜还清了。"
玄色大氅扬起,卷起一片雪雾。她转身时,远远望见城门口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贺临依旧披着那件墨色斗篷,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轮廓分明的脸。
"我以为你会劝我回去。"她走近后说道。
"你该走的路,从来不需要任何人同意。"贺临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她听不出的情绪。
他解下斗篷替她披上,袖口翻卷时露出一抹刺青——狼首图案,与裴景明身上的一模一样。沈清辞盯着看了片刻,终究没有多问。
凤印突然爆燃,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积雪混着血水涌入手掌,模糊的视线中,她仿佛看见母亲的身影掠过城墙。那一瞬她明白了贺临为何会说"我护你,只为她"。
远处山道上浮现出一个黑影,手持弯刀的轮廓若隐若现。那人站在风雪中,既不靠近也不离开,像是在等待什么。
沈清辞撑起身子,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宫门。最后一片凤印碎片坠地,化作灰烬随风而逝。这一次,她终于不是谁的棋子,而是执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