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涟漪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金色的光斑。没有圣樱那无处不在的审视目光，没有昂贵得令人心虚的空气，我在自己房间里，呼吸都顺畅了许多。程橙昨晚的信息还在手机屏幕上亮着：【周末战略：睡到自然醒，远离一切校徽相关！王记牛肉面走起？】后面跟着一个流口水的表情包。

我笑了笑，指尖在屏幕上敲击回复：【收到！中午12点，老地方？】 程橙的回复几乎是秒到：【必须的！带足八卦能量！】

程橙的联系方式，是在开学第三天，她如同旋风般卷到我课桌前，直接掏出手机，屏幕上亮着二维码，豪气干云

程橙扫！以后姐罩你，情报共享，生存无忧！

刚放下手机，另一个提示音响起。是张泽禹

张泽禹的联系方式，源于一次物理课分组。他作为组长，自然地建了个临时群，课后又单独加了我，理由是：“方便讨论作业嘛！还有…下次有好吃的直接告诉你！” 他的头像是一只咧嘴笑的柴犬，和他本人一样阳光过剩

张泽禹： (信息带着跳跃的活力)【小松鼠！周末快乐！睡醒了吗？(柴犬打滚.gif) 今天天气超好，要不要出来玩？我知道新开了一家超大的电玩城！或者去看电影？新上映的动画片评分超高！】

后面紧跟着一个期待的表情包

我看着信息，有点无奈，又有点被他的热情感染。但想到程橙的“远离校徽”战略和王记的牛肉面，还是婉拒了：【谢谢啦张泽禹！不过今天和程橙约好了，下次吧！(笑脸)】

张泽禹：(回复飞快，带着点小失落，但依旧阳光)【好吧好吧！(委屈柴犬.gif) 那你们玩得开心！记得想我…的零食！(龇牙笑)】 他总是有办法让拒绝也变得不那么尴尬

临近中午，我背上那个与圣樱格格不入的旧帆布包出门，脚步轻快。约定的面馆需要穿过一条满是梧桐树的文艺小街。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飘着咖啡和烘焙的香气。心情难得的放松

路过一家临街的独立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擦得锃亮。我随意一瞥，脚步却顿住了。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左航。

左航的联系方式，是在美术课那次画具事故之后。他默默帮我清理完颜料，修好炭笔，在我低声道谢时，只是轻轻指了指我画纸角落一处结构问题。临走前，他拿出一张干净的便签纸，用沾着赭石色的手指写下一串数字，声音温和：“结构问题可以拍照问我。” 便签纸上，除了号码，还有一个简笔画的、微笑着的小松鼠。那一刻的温柔，让人无法拒绝。

他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画册，旁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阳光落在他柔软的头发和专注的侧脸上，整个人沉静得像一幅画。他似乎沉浸在画册的世界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指尖干净，看不到任何颜料的痕迹。

鬼使神差地，我推开了咖啡馆的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左航闻声抬起头，看到是我，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惊讶，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像春水化开薄冰

左航林薇？好巧

他的声音和咖啡馆里舒缓的爵士乐很配

林薇好巧，左航

我走过去，有点不好意思

林薇路过看到你…在画画

左航在看莫奈的画册

他合上画册，示意我对面有空位

左航光影的魔术师。坐会儿？

他的邀请自然而不带压力

我在他对面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美式。我们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关于天气，关于这条街的梧桐树。话题很自然地转到了上次美术课他帮我修炭笔的事

林薇那天…真的谢谢你，左航。

我真心实意地说

林薇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起当时的狼狈，脸还有点热。

左航摇摇头，浅褐色的眼眸清澈

左航举手之劳。你的几何体结构感其实很好，只是边缘线太紧张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

左航就像现在，你坐在这里，肩膀还是绷着的。圣樱…压力很大？

他总能轻易看穿我的伪装。我苦笑着点点头

林薇嗯…有点。感觉总在犯错，总在格格不入

左航犯错是学习的必经之路

他拿起搅拌勺，轻轻搅动着咖啡，目光落在杯沿的光晕上

左航格格不入，有时候只是因为棱角还在。磨平了，就融入了

左航但也可能…就不再是自己了

他的话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头的焦虑，带着一种沉静的安抚力量

咖啡馆的交流温馨而短暂。告别左航，我匆匆赶到王记面馆。程橙已经点好了两大碗牛肉面，正眉飞色舞地跟老王头女儿聊天，显然又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

下午

和程橙饱餐一顿，又听她火力全开地吐槽了圣樱各种“迷惑行为”以及最新八卦（主要是关于张极又在哪个球场“抢水”了），心情轻松不少。程橙提议去市中心新开的巨型书店逛逛，美其名曰“汲取精神食粮，对抗贵族腐朽文化侵蚀”

书店人不少，但很安静。高大的书架如同沉默的森林，弥漫着油墨和纸张特有的气息。我和程橙在文学区流连。我抽出一本精装的《瓦尔登湖》，指尖划过硬质的封面，刚想翻开—

朱志鑫如果对自然主义文学感兴趣，梭罗的《缅因森林》

朱志鑫或许比《瓦尔登湖》更…原始粗粝一些，可能更契合你现在的心境

一个清冷平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高，却像冰珠砸在寂静的水面，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动作

是朱志鑫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本深蓝色封皮的经济学专著。深色校服换成了质地精良的浅灰色羊绒衫和黑色长裤，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我手中的《瓦尔登湖》上，又抬起，那双深海般的眼睛精准地捕捉到我眼底来不及掩藏的慌乱

林薇朱…朱志鑫学长

我的声音有点发干。程橙也瞬间噤声，瞪大眼睛，悄悄挪到我身边，像只警惕的猫

朱志鑫嗯

他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视线转向我手中的书

朱志鑫逃避式的田园牧歌，解决不了结构性困境。你需要的不是遁世，而是更高效的解构和适应规则的能力

他的话语直白得近乎残酷，毫不留情地撕开了我试图在文学中寻找慰藉的幻想

我的脸颊迅速升温，攥紧了书脊

林薇我…我只是随便看看。” 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朱志鑫圣樱不是‘随便看看’就能生存的地方

他向前走了一步，无形的压迫感随之而来。他拿起旁边一本《博弈论基础》，递到我面前，动作不容置疑。

朱志鑫与其在浪漫主义的幻梦里浪费时间，不如掌握一些现实的工具。下周学生会的预选答辩，博弈思维是基础

我怔怔地看着那本《博弈论基础》，又看看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学生会预选？他怎么会知道？我根本没报名！

林薇我…

朱志鑫林薇

他打断我，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

朱志鑫你的‘完美笑容’，在图书馆面对难题时，在餐厅面对张泽禹的零食时，甚至在美术室面对意外时，都维持得很好

朱志鑫唯独在数学课被质疑时，在体能训练到达极限时，在我面前…出现了裂痕

他微微倾身，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书本的油墨味

朱志鑫那才是真实的你。有弱点，有挣扎，也有…不服输的韧性。这比任何伪装都更有价值

他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我层层包裹的伪装，直抵核心。我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知是恐惧还是某种被彻底看穿的羞耻，亦或是…一丝隐秘的被“看见”的悸动？程橙在旁边倒吸一口冷气

朱志鑫这本，拿去看。周日晚12点前，看完前三章

他将《博弈论基础》放进我空着的那只手里，触感冰凉坚硬

朱志鑫联系方式给我

话语透露出这不是询问，是命令的意思

我几乎是机械地报出了自己的手机号。他拿出手机，手指快速操作了几下。几秒后，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朱志鑫的头像是一片深邃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纯黑，名字只有一个冷硬的字母：Z。

朱志鑫周一早自习后，图书馆老位置。我要看到你的初步理解框架

他留下这句话，目光在我和一脸震惊的程橙脸上扫过，微微颔首，然后转身，步履沉稳地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书架之间，留下我和程橙在弥漫的书香中凌乱

程橙我…k

程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压着嗓子惊呼

程橙朱志鑫！他…他刚才是在干嘛？给你布置作业？还看穿你的‘完美笑容’裂了？我的雷达…我的雷达刚才都快爆表了！这压迫感！比苏新皓那个影帝还吓人

我低头看着手中那本冰冷的《博弈论基础》，又看看手机里那个纯黑的头像Z，感觉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狂跳。朱志鑫的话，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他看到了我的伪装，也看到了我的挣扎…甚至，看到了那点连我自己都想忽略的“韧性”

周日

整个周日，我都被那本《博弈论基础》和朱志鑫冰冷的命令笼罩着。书里的术语艰深晦涩，案例分析像一团乱麻。我强迫自己静下心，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试图理出他要求的那该死的“初步理解框架”。阳光透过窗户，暖洋洋的，却驱不散心头的压力和…那丝奇怪的悸动

程橙的信息不断轰炸

程橙姐妹！还活着吗？朱冰山没把你冻成冰雕吧？】【博弈论？他是不是想让你去学生会跟他玩宫心计？】【需要场外援助吗？虽然姐也看不懂…(捂脸哭

张泽禹的信息也穿插进来

张泽禹小松鼠！在干嘛？(柴犬探头.gif) 昨天电影超好看！给你留了爆米花…虽然被程橙抢走一半！(委屈)】【周一体育课打羽毛球？我教你！保证不笑话你！(阳光笑)

左航的信息则安静得多，在傍晚时分才出现

左航看到一幅画，光影处理得很像你那天画的几何体，感觉你会喜欢。

附上一张美术馆展品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幅静物素描，光线处理得柔和而富有层次

看着左航发来的画，想起他昨天在咖啡馆沉静的安慰，心头的烦躁似乎被抚平了一点点。而张泽禹的活力，隔着屏幕也能让人会心一笑。我一一回复了他们，唯独对着那个纯黑的“Z”头像，手指悬停半晌，最终只把拍得工工整整的笔记框架照片发了过去，一个字都没敢多说

周一清晨，圣樱图书馆自习区

早自习的下课铃声仿佛催命符。我抱着笔记本和那本《博弈论基础》，脚步沉重地走向图书馆那个熟悉的角落。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手心微微出汗。远远地，就看到那个身影已经坐在那里

朱志鑫

他坐在晨光里，身姿挺拔，面前摊开着一份全英文的金融报纸。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却丝毫软化不了他周身那种沉静的、掌控一切的气场。他仿佛自成一方领域，与周围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他这才从报纸上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身上，像精准的探针

#朱志鑫早

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林薇早，朱学长

我把笔记本推到他面前，翻开到昨晚整理的框架页

林薇这是…前三章的初步理解框架

他没有立刻看笔记，深邃的目光停留在我脸上，似乎在我眼底寻找着什么。那目光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空气仿佛凝固了

朱志鑫准备得如何

他终于开口，问的却不是笔记，而是另一个更模糊、也更沉重的问题。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而冰冷的轻响，像倒计时的秒针，敲打在我的神经上

晨光中，图书馆的寂静被无限放大。我迎着他深海般的目光，感觉自己像一艘驶入未知风暴中心的小船。周末的涟漪尚未平息，周一的审判，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