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掠过残破的宫墙,卷起满地枯叶。魏嬿婉跪在青石板上,指尖被冰凉的水渍浸得发白,她正用布巾擦拭那块永远擦不净的污迹——昨日泼翻的米汤,在砖缝里生了霉斑。
“贱骨头!”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紧接着后背重重挨了一记,她整个人扑倒在地,手肘磕在石棱上,火辣辣地疼。
她不敢抬头,只听见粗布鞋底踏碎落叶的声响,和嬷嬷尖利的声音:“今日轮你洒扫西院,竟敢偷懒在此处磨蹭!”
魏嬿婉咬住下唇,咽下喉头的哽咽。她知道不能顶嘴,更不能反抗。从前那个能穿锦缎、有侍女捧茶的小主子,如今只是冷宫最末等的粗使宫女。
可她没死。她还活着。
“是奴婢错了。”她低声道,声音像一片飘落的雪花,轻得几乎听不见。
嬷嬷冷哼一声,转身离去。魏嬿婉撑起身子,掌心已被砂石磨出血痕。她望着天边灰蒙的云,眼里没有泪,只有沉沉的光。
西院的井水比往日更冷,冻得她指节泛青。她拎着木桶往回走时,忽然听见偏殿方向传来一阵窸窣声。她顿住脚步,目光穿过垂落的藤蔓,看见嬷嬷鬼祟地推开了那间从不上锁的屋子。
那是冷宫角落的一间旧屋,平日无人问津。但魏嬿婉注意到,每次嬷嬷进去,都要先四下张望,神色紧张。
她眯起眼,将木桶放下,悄悄挪步过去。
太阳渐渐西斜,暮色染红了半边天空。魏嬿婉蹲在窗下,透过一条细缝窥探屋内。只见嬷嬷正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木盒,盒盖一掀开,一道金光闪过。
那是御赐之物。
魏嬿婉心头猛地一跳。她认得那龙纹绣金线的图案,那是皇帝亲赏的物件。嬷嬷怎会私藏?
她屏住呼吸,继续观察。只见嬷嬷取出一块玉佩,贴身藏入衣襟中,又将盒子放回原位,掩好门,匆匆离开。
魏嬿婉缓缓起身,眼神变得深沉。
翌日午后,她故意提着脏水走过嬷嬷晒鞋的廊下,故意一歪脚,将水泼在那双绣着牡丹的鞋面上。
“你这贱人!”嬷嬷暴怒,抄起竹条就追上来。
魏嬿婉早有准备,拔腿就跑,拐了个弯,趁嬷嬷被门槛绊住的空隙,闪身冲进了那间屋子。
她迅速翻找,终于在柜底摸到那个盒子。手指刚触到盒盖,却因动作太急碰倒了角落里的花瓶,“啪”地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她心跳如擂鼓,却仍强忍恐惧,将盒子塞进怀中,蹑足退到门口。
门外已传来嬷嬷的脚步声。
魏嬿婉轻轻合上门,贴着墙根一步步挪出阴影。直到绕回前院,才将盒子藏进柴房深处。
她喘息着靠在墙上,汗水湿透了衣襟。
几日后,宫中例行巡查。魏嬿婉瞅准时机,向来查账的官员低声禀报:“奴婢偶然撞见嬷嬷私藏御赐之物,若不信,可在柴房第三堆干草下取证。”
官员半信半疑,派人搜查,果然寻得那枚玉佩。嬷嬷当场被拿下,押解而去。
临走前,嬷嬷恶狠狠地盯着魏嬿婉,嘴唇颤抖,吐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你会后悔……”
魏嬿婉未动分毫,只静静看着她被拖远的身影,心中却并无快意。
她被调离冷宫,换至东六宫做些洒扫之事。新环境让她得以喘息,也让她开始真正思考:为何自己会被贬至此?又是谁在背后操控一切?
夜深人静时,她常常独坐檐下,仰望星河。
那一晚,她梦到了皇帝。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手中握着一枚与嬷嬷所藏相似的玉佩,缓缓开口:“朕从未赐予任何人此物。”
魏嬿婉惊醒,额角沁出冷汗。
她低头看向枕边的玉佩,上面分明刻着“御赐”二字。
可若皇帝未曾赐下,那这玉佩,究竟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