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穿廊而过，魏嬿婉站在檐下整理扫帚，方才嘉贵妃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仍在耳畔回响。她低头望着自己映在青砖上的影子，心头微微一紧。御花园的春色虽好，却也藏不住人心的暗涌。
自那一日揭发贵妃贴身宫女后，她在东六宫的地位悄然上升。众人对她的态度从最初的轻视转为忌惮，甚至有几位小宫女私下向她示好。可她清楚，这不过是风暴前的片刻宁静。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夜幕低垂，殿内烛火摇曳。魏嬿婉独自坐在偏殿一角，手中摩挲着那枚玉佩。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她的掌心，泛起一层淡淡的银辉。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日梦境中皇帝的面容，还有他低声说出的那句话：“朕从未赐予任何人此物。”
她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嬷嬷的私藏之物背后究竟牵连了谁？又为何会落入冷宫？这些疑问像一根细线，将她的心越缠越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窸窣声。魏嬿婉警觉地抬起头，迅速将玉佩收入袖中，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拉开一条缝。
来人是春蝉。
春蝉是她入宫之初便相识的旧识，两人曾同在冷宫共度艰难时光。那时她们相依为命，彼此扶持。可如今，魏嬿婉已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宫女，而春蝉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疏离与试探。
“你怎么来了？”魏嬿婉开门让她进来，语气平静，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衣袖和裙角。
“听说你最近得宠了。”春蝉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御花园的事，大家都在传。”
魏嬿婉不动声色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我不过是个洒扫庭院的小宫女，哪来的得宠之说。”
春蝉接过茶盏，指尖微微颤抖。魏嬿婉注意到她袖口沾着一点香灰，像是刚从佛堂出来。
“你今日去佛堂了？”她随口问道。
“嗯。”春蝉点头，眼神有些闪躲，“替一位娘娘祈福。”
魏嬿婉笑了笑，没有追问。但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春蝉近来常与如懿宫中的太监往来，若非受命，怎会频繁出入佛堂？
夜色渐浓，两人沉默片刻，魏嬿婉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若有一日被人背叛，会是什么滋味？”
春蝉一怔，抬头看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魏嬿婉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头幽深的夜色，“我曾在冷宫见过一只老鼠，它偷吃同伴的食物，还偷偷往别人碗里吐口水。后来，那只老鼠被活活饿死，因为它以为所有人都和它一样。”
春蝉的脸色变了变，手中的茶盏微微倾斜，几滴茶水溅落在地上，洇开成一小片暗斑。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魏嬿婉回过身，目光锐利如刀，“你是不是觉得，跟着如懿，就能比跟我走得更远？”
春蝉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否认。
魏嬿婉冷笑一声，“那你有没有想过，她会不会把你当棋子用完就丢？”
“我没有！”春蝉猛地站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我只是……只是想活得更好一些！”
“活得更好？”魏嬿婉逼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你以为你帮她盯着我，她就会高看你一眼？你以为你告密一次两次，就能换来荣华富贵？”
春蝉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我不是……我没有……”
“别骗我。”魏嬿婉冷冷打断她，“我知道你昨晚去了如懿宫，也知道你今天去佛堂是为了传递消息。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春蝉终于崩溃，眼泪夺眶而出，“我只是想活下去……我不想再回到冷宫……我怕你……你会爬得比我更高，把我甩在后面……”
魏嬿婉静静看着她，良久，缓缓坐下，语气缓了些，“既然你这么怕，不如我们合作。”
“合作？”春蝉愣住。
“你可以继续装作她的耳目。”魏嬿婉轻声道，“但你要帮我传一句话，只一句。”
“什么话？”
“告诉如懿，皇上近日心情不佳，有意召见舒嫔，问她如何才能讨圣欢心。”
春蝉皱眉，“这是真的？”
“假的。”魏嬿婉嘴角微扬，“但我希望她信。”
春蝉迟疑地看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让她栽一个跟头。”魏嬿婉淡淡地说，“一个足以让她失去皇后信任的跟头。”
夜风吹进屋内，吹熄了桌上的蜡烛，屋内陷入一片昏暗。只有魏嬿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翌日午时，如懿在御前失言，误判皇上心意，当场被斥责，罚跪两个时辰。此事震动六宫，皇后更是对她失望至极。
事发之时，魏嬿婉正巧在场。她立刻跪下求情，言辞恳切，情真意切，竟让皇后破例免除了如懿的部分惩罚。
事后，皇后召见她，亲自赏赐了一串南珠，并赞她忠心耿耿。
魏嬿婉低头谢恩，眼角余光瞥见皇后眼中那一抹赞赏，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然而，她还未踏出坤宁宫的大门，身后便传来一声低语：
“你到底还是赢了。”
她回头，看见春蝉站在廊柱旁，脸上挂着一抹苦笑。
“不是赢。”魏嬿婉轻声道，“是我们都回不去了。”
春蝉咬唇不语，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魏嬿婉转身离去，脚步坚定。阳光透过宫墙洒在她的肩头，暖得让人恍惚。
她知道，这一局棋，才刚开始。
而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任人摆布的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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