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窗棂上还凝着昨夜未化的雪，魏嬿婉将一缕碎发别至耳后，指尖轻轻抚过案头那枚磁石。晨光透过薄纱照进来，在她眉间投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她想起昨夜与凌云彻在御花园的对话，心中仍有波澜未平。
她已不再是那个只懂得依附他人的女子了。春蝉之事虽告一段落，但她心中始终存疑——为何一切偏偏指向春蝉？又为何冷宫嬷嬷留下的证物中会出现凌云彻送她的信物？
她不能停下，也无暇停顿。
今日是皇上升座的日子，众嫔妃需齐聚乾清宫侍奉。魏嬿婉换上素雅却合宜的衣裳，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边珠花，目光沉静如水。她知道，嘉贵妃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还未入殿，便听闻嘉贵妃已在皇上身边低声细语，似有诉说。魏嬿婉脚步微顿，旋即恢复从容，缓步入内。
殿内香烟袅袅，炉火温和。皇上端坐龙椅之上，神色淡然，几位近臣列于两侧，气氛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臣妾参见皇上。”魏嬿婉盈盈拜下，声音柔婉。
皇上抬眼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起来吧。”
嘉贵妃轻笑一声，手中帕子轻轻掩唇：“方才臣妾正与皇上说起近日宫中之事，竟有人不守规矩，擅闯御膳房，偷换茶盏，实在令人忧心。”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魏嬿婉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分毫慌乱，只淡淡道：“姐姐说的是谁呢？若真有此事，当严查才是。”
嘉贵妃眸光微转，落在魏嬿婉身上，语气陡然一沉：“还能是谁？就是你身边的宫女，前几日被逐出宫的春蝉。”
魏嬿婉心中一凛，面上却仍保持镇定：“春蝉已被皇后娘娘逐出宫去，如今不在宫中，如何能行此恶事？”
“证据确凿。”嘉贵妃缓缓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瓷茶盏，“这是昨日御膳房发现的茶盏，底部刻有特殊标记，与您惯用的那只极为相似。臣妾斗胆猜测，这便是春蝉所为，而您……恐怕早已知情。”
皇上眉头微蹙，目光落在那只茶盏上。
魏嬿婉心中一动，迅速回忆起过往。她的确曾在嘉贵妃宫中见过类似的茶盏，那时不过是随意一瞥，未曾在意。如今看来，这竟是嘉贵妃精心布置的一局。
她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恭敬地对皇上道：“皇上明鉴，臣妾从未指使春蝉做任何不利于宫规之事。至于这只茶盏……”她顿了顿，俯身仔细查看，“确实与臣妾宫中之物有些相似，但臣妾记得，嘉贵妃宫中亦曾有过此类茶盏。”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安静下来。
嘉贵妃脸色微变，随即笑道：“妹妹怕是记错了，我宫中向来用的是青玉杯，并无这样的茶盏。”
魏嬿婉不急不躁，抬眸望向皇上：“臣妾不敢妄言，只是记忆犹新。若您不信，可派人前往嘉贵妃宫中查验，便可知真假。”
皇上沉吟片刻，看向一旁太监总管：“去查。”
嘉贵妃面色骤然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掩饰过去。
片刻后，太监匆匆回禀：“启禀皇上，嘉贵妃宫中确有一套与此相同之茶盏，底部皆刻有‘嘉’字印记。”
皇上目光一冷，转向嘉贵妃：“这是何意？”
嘉贵妃强作镇定：“或许是底下宫人误放，臣妾并不知情。”
魏嬿婉趁势再进一步，声音柔和却坚定：“皇上，臣妾一向谨守宫规，不敢逾矩。此次之事，若非有人刻意栽赃，怎会牵连至此？更何况，春蝉已被逐出宫，若真是她所为，为何偏偏选在此时？”
她话音落下，殿中一片寂静。
皇上目光幽深，良久才道：“嘉贵妃，你可知错？”
嘉贵妃咬唇跪下：“臣妾不知……”
“不必说了。”皇上挥了挥手，“罚你闭门思过半月，禁足翊坤宫三日。”
嘉贵妃脸色惨白，重重叩首，却不再辩驳。
魏嬿婉垂眸敛睫，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待众人退下，皇上却独留了魏嬿婉片刻。
“你今日应对得体。”皇上望着她，“倒是比从前多了几分沉稳。”
魏嬿婉低声道：“多谢皇上夸奖。臣妾只是不愿无辜受冤，更不愿宫中再起风波。”
皇上点点头，忽然道：“你可有建议，如何才能杜绝此类诬陷之事？”
魏嬿婉略一思索，温声道：“宫中规矩森严，但人心难测。不如设一记录簿，凡宫中器物出入、更换皆需登记备案，若有异样，亦可追查源头。”
皇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主意不错。你倒是有心了。”
魏嬿婉低头应声：“臣妾不过尽己所能，为皇上分忧。”
皇上看着她，目光柔和了些：“下去吧。”
魏嬿婉退出大殿，外头雪已停，阳光斜洒在阶前，映出一片暖色。她站在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寒意沁入肺腑，却让她更加清醒。
她知道，这一场较量尚未结束。
远处，一名小太监悄悄靠近，低声禀报：“娘娘，奴才已查明，凌大人与冷宫嬷嬷的确早有往来，且曾多次密谈。”
魏嬿婉眼神微敛，轻轻点头：“继续盯着。”
风拂过廊下，吹动她肩上的丝绦，像极了昨夜御花园中那抹飘摇的灯火。
她转身离去，裙裾扫过积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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