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时间过得很快，墨小侠透过客栈的窗户看向天边，今日的晚霞格外绚烂，红彤彤的太阳处在所有色彩中央，比起正午的烈阳更让人觉得醒目。
只不过墨小侠此刻没时间欣赏风景。
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就是戌时了。
唐晓翼还没赶来。
墨小侠提前订好了两间房，此时一个人坐在正厅的小桌前，手里不停把玩着店里提供的陶瓷茶杯，举手投足间都难掩焦躁。
烦死了烦死了……讨人厌的唐晓翼怎么还没回来。
心中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累积，现如今已无限趋近于临界值。
如果唐晓翼再不来，墨小侠就要坐不住了。
在案几上的香燃到只剩下一根指节的长度时，客栈的大门毫无预料的被人推开，唐晓翼头发丝上都沾着血，脸上的血迹让他看着宛如煞神，不少人都被吓着了。
墨小侠与其他人相反，看见唐晓翼出现在门口的第一时间是庆幸，心中悬了一个下午的大石头终于在这一刻落了地。
“走，房间我订好了。”墨小侠走上前拉着唐晓翼的手就往楼上赶。
“等……等”唐晓翼本想说自己手上还有血，可话没来得及出口，右手就被墨小侠牵住，温热自手心蔓延。
唐晓翼垂眸看着自己和墨小侠相握的手，自己手上的血液一路走过来应该已经彻底干了，不会沾到墨小侠手上。
那便算了，不提醒他了，就这样牵着吧。
墨小侠拉着唐晓翼来到了给自己准备的房间，没记错的话，他包裹里应该有准备药膏什么的吧……
不过，他记性总是不太好，本来说要从父亲的药堂里拿些药和绷带，但是收拾东西的时候好像还是忘记了……这会儿墨小侠也只是心存侥幸想看能不能找到。
也许，也许自己这次记得带了呢？
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顾还是唐晓翼这小子运气好，墨小侠还真在自己包裹里翻到了几罐药膏和一卷绷带，以及……一封信？没有写收信人，也不知道是谁给的。
墨小侠将信放在一边，打算一会儿再看。
但是等墨小侠拿着绷带和药膏走回唐晓翼身边时，他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了。
唐晓翼身上好多血，好多血，活像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
“行了，东西给我，我自己来。”唐晓翼看出来墨小侠的无措，从墨小侠手中接过药膏和绷带。
“别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好吗？看着丑死了。我身上又没多少伤，这些血大部分都是那几个死人的。”唐晓翼脱下藏服外衣，里衣也被褪去一半，露出左肩那道狭长的伤口。从远处匆匆赶到客栈的时间已经让肩膀处的伤口不再往外渗血了，只是伤口周围还是需要简单清理一下。
墨小侠跑下楼打了水，将棉布打湿想帮唐晓翼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却又在即将触碰到伤口时顿住，向后退了一步把手中的棉布递给了唐晓翼：“还是你自己来吧，我下手没个轻重，容易造成二次伤害。”
他之前在医馆里帮他爹照看病人时就出过事，还不止一两次，在他第三次帮客人处理伤口结果反而让伤口再次崩裂之后，他爹就再也没让他帮过忙了。
唐晓翼这回倒是罕见的没有说墨小侠什么，只是快速的清理了伤口，然后上药，包扎，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做过无数遍一样，看的墨小侠目瞪口呆。
唐晓翼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会照顾自己的人……怎么包扎伤口这么熟练？手法都快赶上他爹这个十年老大夫了。
“行了，早些休息，明日我们卯时便出发。”唐晓翼将里衣的带子重新系好，拿上脏兮兮的藏服就往外走，“我的房间是五号还是七号？”
墨小侠抬手指了指左边：“这边，七号房。”
唐晓翼拉开房门，临走前还留下一句：“早些睡，明日卯时你若起不来，我就先走。”
“……好。”
这个大魔王只说第一句话会死吗？！非要加上一两句他不爱听的，无不无聊？
唐晓翼离开房间后，墨小侠这才回到床上，将自己从包裹里翻出来的信封拆开。
是父亲写的信。
致吾儿墨小侠：
我知晓你一心想去外面闯荡，爹不干涉你的决定，但若是受了委屈了，就回来，爹娘永远都会在家里等着你。我看你包裹里尽是衣服，给你放了些药膏什么的，也许能派上用场，自己一个人在外头照顾好自己。
墨盛林
“搞什么……原来早就知道我要离家出走去闯荡江湖啊！那我还傻傻的给你们留信，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呢……”墨小侠将信纸叠好放回信封，小声吐槽着。
随后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回包裹中，这才回到榻上躺下。
墨小侠闭上眼睛，父亲信中的内容回荡在脑海，一股暖流自心间流过。
“父亲，我会闯出一片天地的。”
02.
第二天一早，天还未亮，墨小侠就被唐晓翼从床上提溜起来，被迫起床。
“唐晓翼，你赶起路来怎么看着比我还着急……这么早就出发，你不觉得困吗？”说着，墨小侠还打了个哈欠，虽然已经走在路上，但人明显还未清醒，只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机械的向前行进。
“还好，习惯了。”唐晓翼盯着手中的地图，心里估计着大概要花多少天才能把自己身边这个小屁孩送到墨阑阁，然后二人就可以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了。
“对了，唐晓翼，”墨小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清醒，抬手轻轻拉了拉唐晓翼的袖子，满含期待的开口，“你之前用的那个刀法真的不能教教我吗？”
怎么又是这个事……唐晓翼将地图收好，有些无奈的转过身，不耐烦的说道：“你一个剑客学什么刀法……”
然而话还未说完，唐晓翼低头便看见墨小侠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术卡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算了，等会儿找到地方，我再教你。”
“教剑术。”
“好耶！诶，等等，你会剑术啊？”墨小侠一脸惊喜的看向唐晓翼。
唐晓翼重新抬步向前走去，一阵强风吹来让他的声音听不太真切，声调都比平常低了些许：
“嗯，以前和别人学过一点儿。”
03.
“剑握紧了，站好，出剑时手要稳……”唐晓翼同墨小侠找了片梧桐林练剑，树林中的树木算不上茂密，倒是不妨碍他们施展拳脚。
墨小侠的基础实在算不上好，但脑袋还没有太笨，看了几遍也就能仿照着唐晓翼的动作来，只不过也仅仅只是能模仿罢了，真要和敌人对上还是毫无胜算。
从开始练到现在过去多久了？记不清了……一个时辰多了吧？墨小侠的手臂早已酸痛不已，手中的剑好像在一点点变沉，压的他几乎抬不起手，可挥剑的动作还是一刻未停。
额前的刘海因被汗水浸湿，软趴趴的贴着皮肤，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下，直至滴入泥土之中，消失不见。
墨小侠咬着牙努力将挥剑的动作做的更为标准，但手中的剑还是因为手心不断渗出的汗水，几次三番的，差点脱手而出。
“行了，休息会儿吧。”唐晓翼大概是看出来墨小侠的体力到了极限了，不由分说的抢过墨小侠手中的剑，以命令口吻让他先休息。
“喂！把我的剑还我！我就再练一会儿，一小会儿？”墨小侠作势就要上去抢夺唐晓翼手中的剑。
唐晓翼将剑换到左手拿着，右手轻而易举的禁锢住墨小侠不安分的双手，有些严肃的告诫墨小侠：“你的体力已经不够了，现在并不是适合你练剑的最好状态，至少休息半柱香的时间，听明白了么？”
“刚碰见你那天还没见你这么想学剑法，今日是吃错药了突然这么拼命？”
墨小侠罕见的沉默了。
突然这么努力的原因吗？
其实很简单。他害怕，他害怕昨天的事情会再次发生，到时候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害怕他再次成为唐晓翼的累赘，他害怕唐晓翼再次因他受伤。
墨小侠看着大大咧咧的，心思却比平常人要细腻的多，责任感也十分强烈，他清楚以唐晓翼的实力，对上那五个人其实并不会受多大的伤，他何尝不知唐晓翼左肩那道狭长的刀口是因何才有的？心中的愧疚感早在那时便由心而起，随后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已经被自己的愧疚困扰了一整天了。
还有，唐晓翼身上那么大一个伤口，真的很浪费他的药膏诶！
唐晓翼见墨小侠突然沉默的样子什么也没说，毕竟他们之间本来就还没亲近到可以互相诉说心事的程度，只是将手中的剑放到一边，靠着一棵枯叶几乎落尽的梧桐树坐下。
墨小侠走到唐晓翼身边，铺了满地的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是他向来很喜欢的声音。
墨小侠挨着唐晓翼坐下，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早晨有些刺眼的阳光迫使他抬起手遮挡，只让细碎的阳光落入眼中。
一阵清风吹来，发丝迎着风飞舞，轻扫过墨小侠的脸庞，满地的落叶被风卷起，最后一次靠近自己曾栖息的枝头，然后在渐渐减弱的风势中重新落回地面。
无尽的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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