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谨言从混沌中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后颈腺体处异常的平静。
军用病房的白色天花板映入眼帘，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很好，都能动。右肩的贯穿伤已经被妥善处理，缠着厚厚的绷带。
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首长！您终于醒了！"副官陈墨几乎是扑到了床边，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重的黑眼圈，"三天了，医疗组说如果今天再不醒就——"
"闭嘴。"傅谨言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但威严丝毫不减，"拿水来。"
他撑着坐起身，军绿色病号服下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起伏。陈墨赶紧递上水杯，一边按响了呼叫铃。
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傅谨言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他的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边境任务、意外遇袭、信息素稳定器破碎、然后...然后是什么？
一抹花香。
这个念头突兀地闯入脑海。傅谨言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后颈。那里应该因为信息素暴走而灼痛不堪，但现在却异常平静，甚至有种被安抚的舒适感。
他记得一双淡金色的眼睛，和一股...茉莉花的香气？
"傅首长醒了？真是奇迹。"刘峰带着医疗团队快步走入，手里的检测仪已经亮起，"信息素水平完全稳定，腺体损伤自我修复了80%，这简直——"
"谁治好的我？"傅谨言直接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病房突然安静了一秒。
"是、是标准治疗方案，首长。"刘峰推了推眼镜，"军用级信息素抑制剂配合腺体修复术，我们很幸运——"
"撒谎。"傅谨言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医疗团队集体绷直了后背，"我经历了信息素完全崩溃，标准方案不可能起效。再问一次——谁治好的我？"
刘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不自觉地往门口飘了飘。
就在这时，自动门滑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傅谨言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那人有一头罕见的银白色长卷发，用一根简单的黑色发带松松束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颊边，衬得皮肤如冷玉般白皙。他穿着标准的白大褂，却因为过于优越的身材比例而穿出了时装的效果。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淡金色，像融化的琥珀，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种不自知的妖冶。
"伶博士！"刘峰如蒙大赦，"正好，傅首长想了解他的治疗方案。"
被称为伶博士的男人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走到床边。傅谨言注意到他胸前别着Beta的标识牌——"伶源，医学博士，特殊药剂研发部"。
"标准方案确实做了调整。"伶源的声音很好听，像山涧清泉，平静得不带任何波澜，"我们使用了实验阶段的腺体修复剂，效果比预期的好。"
他说话时，傅谨言一直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淡金色的眸子美丽却深不见底，完美地隐藏着所有情绪。更奇怪的是，作为一个"Beta"，这个伶源身上竟然没有任何信息素气味——就像被刻意清洗过一样干净。
"是吗？"傅谨言突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伶源的手腕，"那我为什么记得有人用信息素救了我？"
他能感觉到掌下的手腕瞬间绷紧，但伶源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信息素紊乱会导致幻觉，首长。"伶源轻轻抽回手，动作优雅却不容拒绝，"尤其是Alpha在极端状态下，常常会幻想有Omega用信息素安抚自己。这是生理本能。"
傅谨言眯起眼睛。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那抹茉莉花香太过真实，真实到此刻想起来还会让他后颈微微发烫。
"下周的军方高层会议，我要你出席。"傅谨言突然说。
伶源这次真的愣住了，长睫毛微微颤动："我不明白。"
"边境冲突升级，敌方开始使用信息素干扰武器。我们需要组建特殊医疗小组。"傅谨言的目光如有实质地扫过伶源全身，"你是腺体研究专家，不是吗？"
伶源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一缕垂落的银发："我只是药剂师，首长。临床方面——"
"这是命令，博士。"傅谨言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个近乎野性的笑容，"除非你有什么...特殊原因不能参加？"
空气仿佛凝固了。伶源感到一滴冷汗顺着脊背滑下。这个Alpha在试探他，而且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当然没有。"最终他微微颔首，"荣幸之至。"
离开病房后，伶源快步走向洗手间，锁上门隔间才允许自己呼吸急促起来。他拉开衣领，检查后颈的抑制贴——完好无损。那么傅谨言是怎么...？
"该死。"他低声咒骂。记忆干扰剂居然对顶级Alpha效果有限，这在他的研究数据中从未出现过。现在那个危险的Alpha首长显然对他产生了兴趣，而这绝对是灾难的开始。
——
一周后，军方高层会议室。
伶源坐在角落的位置，银白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白大褂换成了正式的深蓝色制服，却依然在满屋子的Alpha军官中显得格格不入。他能感觉到无数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扫过自己，尤其是当傅谨言大步走入会议室时，那种压迫感几乎让空气都变得稀薄。
今天的傅首长一身笔挺墨绿军装，宽肩窄腰被剪裁完美的制服勾勒得淋漓尽致。他行走间带着顶级Alpha特有的气场，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黑豹，信息素收敛得很好，却依然让在场的其他Alpha不自觉地微微低头。
"开始吧。"傅谨言在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全场，在伶源身上多停留了半秒，"边境情报显示，敌国已经研发出针对Alpha的信息素武器。过去三个月，我军有十二起Alpha士兵突发信息素紊乱案例，其中三起致命。"
全息投影展开，显示出一系列数据和战场画面。
"因此，我决定组建特殊医疗小组，专门应对这一问题。"傅谨言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刘峰主任负责临床，而研究方面——"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将由伶源博士领导。"
会议室一片哗然。
"首长，恕我直言，"一个满脸疤痕的上校皱眉，"伶博士是Beta，他怎么能理解Alpha信息素的问题？更何况他的背景——"
"他的研究成果在过去三年挽救了超过两百名士兵的生命，包括在座的李上校。"傅谨言冷冷打断，"还是说，你有更好的人选？"
李上校立刻闭嘴了。
伶源在桌下攥紧了拳头。这是个陷阱——傅谨言故意把他放在众目睽睽之下，要么逼他现出原形，要么...保护他？不，Alpha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会议结束后，伶源快步走向电梯，却被陈墨拦住了。
"博士，首长要见你。"副官的眼神充满审视，"私人办公室。"
伶源轻轻叹了口气，跟着陈墨走向基地顶层。傅谨言的私人办公室宽敞简洁，落地窗外是整个军事基地的景观。此刻，那位Alpha首长正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军装外套脱掉了，只穿着衬衫，肩膀的肌肉线条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关门。"傅谨言头也不回地说。
伶源关上门，站在原地不动："首长找我有什么事？"
傅谨言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数据板："你的档案很有趣，伶博士。三年前突然出现在边境小镇，凭借一封前ABO研究所的推荐信获得基地职位。但当我联系该研究所时，他们表示从未听说过你。"
伶源的心跳加快了，但面上丝毫不显："小型研究所人员流动很大，记录不全很正常。"
"是吗？"傅谨言走近几步，信息素若有若无地释放出来，是顶级朗姆酒的醇厚气息，"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血液样本显示你是Beta，但上周的医疗记录显示，当所有监控关闭的五分钟里，病房内的信息素浓度达到了Omega级别的波动？"
伶源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低估了这个Alpha的执着和资源。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首长。"他后退一步，"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还有实验——"
傅谨言突然伸手，指尖几乎碰到伶源的后颈。伶源条件反射地闪避，动作快得不似常人。
两人僵持着，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张力。
"有意思。"傅谨言慢慢收回手，"你的反应速度是普通Beta的三倍。为什么隐瞒，博士？"
就在伶源思考如何回应时，警报再次响彻基地。
"紧急情况！B区训练场发生群体信息素紊乱事件！所有医疗人员立即集合！"
傅谨言脸色一变，抓起外套就往外冲。伶源紧随其后，心中暗叫不好——群体信息素紊乱极可能是敌方测试新武器，而军事基地的Alpha集中度会让情况雪上加霜。
B区训练场已经乱成一团。二十多名Alpha士兵倒在地上痛苦挣扎，他们的信息素暴走形成几乎可见的漩涡，几个试图靠近的医疗人员直接被信息素冲击掀翻。
"退后！全部退后！"傅谨言怒吼着冲上前，自己的信息素释放出来试图压制，但这反而让情况更加混乱——顶级Alpha的信息素对其他Alpha来说是挑衅而非安抚。
伶源站在人群边缘，大脑飞速运转。这种情况只有Enigma信息素能够平息，但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能力等于自杀。然而如果不出手，这些士兵轻则腺体永久损伤，重则丧命...
"该死。"他低声咒骂，趁乱溜到训练场后方的一个监控死角。确认四周无人后，他一把撕下抑制贴。
清冽的茉莉花香如冲击波般扩散开来，精准地包裹住每一个失控的Alpha。Enigma信息素的绝对上位压制立刻起效——士兵们相继停止挣扎，信息素水平以惊人速度恢复正常。
伶源迅速重新贴上抑制贴，正准备悄悄溜回人群，却感到一道目光如利箭般射来。他抬头，正好对上远处傅谨言震惊的眼神。
Alpha首长的鼻翼微动，眼中闪过恍然大悟的光芒。隔着混乱的人群，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说出了一个词——
"Enig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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