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武大(2)

李飞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追着叶胤辰的背影，冲进了牌坊后那条著名的、绿荫如盖的樱花大道，虽非盛花期，但枝叶繁茂，绿意盎然，别有一番静谧。身后黄尚夸张的哄笑和李鑫兴奋的议论声，如同魔音灌耳，让他恨不得立刻失聪。

“叶胤辰！你给我站住！” 李飞气喘吁吁地追上那个步伐轻快、麻花辫在背后微微晃动的身影，声音里还带着未消的羞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叶胤辰闻声停下，转过身。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脸上笑意未减，甚至因为奔跑而染上了一点红晕，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追上来的李飞，像只计谋得逞后悠闲舔爪的猫。

“怎么啦，弟弟？跑这么快，怕跟丢了姐姐？” 她故意拖长了“姐姐”的尾音。

“你！你刚才……！” 李飞指着她，手指都在抖，鼻尖似乎还残留着被捏住的触感，火辣辣的，“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他憋了半天，控诉的重点还是落在了“当众”上。至于被捏鼻子本身……那感觉太过于私密和冲击，他一时竟无法准确描述那份羞耻。

“嗯？” 叶胤辰歪着头，一脸无辜，“刚才怎么了？不是拍得很开心吗？你看黄尚他们笑得多欢，气氛多好。” 她往前凑近一步，李飞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背脊抵上了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干。

“好个屁！” 李飞气得口不择言，平时闷在心里的吐槽也冲了出来，“你那是故意让我出糗！我的脸……我的脸都丢光了！那张照片……黄尚肯定会到处传！” 想到那张自己被捏着鼻子、表情蠢爆的照片即将成为班级甚至年级群里的“爆款”，李飞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绝望。

“哦？照片啊……” 叶胤辰拖长了调子，眼睛弯成了月牙，带着促狭的笑意，“是挺精彩的。弟弟那个表情，嗯，很生动，很有收藏价值。”

“你！” 李飞简直要气炸了，拳头都攥紧了。他觉得自己像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傻瓜。

就在这时，叶胤辰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不再是纯粹的戏谑，多了一丝认真的意味。她又向前逼近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近到李飞能清晰地看到她根根分明的睫毛，闻到她身上混合着阳光和淡淡柠檬洗发水的清爽气息。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李飞瞬间屏住了呼吸，所有控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生气了？” 叶胤辰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点哄劝的意味，目光直直地看进李飞因羞愤而湿润的眼睛里，“真这么生气啊？”

李飞别开脸，不敢看她，喉结滚动了一下，闷闷地“嗯”了一声。生气，当然生气！但更让他无措的是此刻过近的距离和她专注的眼神。

“那……” 叶胤辰的声音更轻了，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姐姐给你赔罪，好不好？”

赔罪？李飞一愣，下意识地转回头看她。只见叶胤辰变魔术般地从她随身的小挎包里掏出了她的手机——研学旅行允许带手机。

“赔……赔什么罪？” 李飞警惕地看着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小恶魔”的赔罪，怕不是新的陷阱？

叶胤辰没回答，只是熟练地解锁手机，打开了相机应用，然后调成了前置摄像头。她抬起手臂，将手机举到两人面前。

屏幕上立刻映出了两张年轻的脸庞。背景是梧桐树斑驳的树干和上方枝叶间漏下的天光。李飞的脸颊和耳朵依旧带着未褪尽的红晕，眼神里混杂着警惕、羞赧和一丝茫然。而叶胤辰则靠他很近，侧着脸，嘴角噙着温柔又狡黠的笑意。

“来，” 叶胤辰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诱惑力，轻轻撞在李飞的心尖上，“我们拍一张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不让他们看。” 她的语气像是在分享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秘密。

“拍……拍照？” 李飞懵了，脑子还没从“赔罪”转到“自拍”上。他看着屏幕上自己和叶胤辰靠得如此之近的影像，呼吸都乱了节奏。

“对呀，” 叶胤辰调整了一下角度，让两人的脸在屏幕里都清晰可见，她的肩膀几乎贴着他的手臂，“拍一张好看的，把刚才那张丑丑的‘黑历史’覆盖掉。这样……是不是就不那么生气了？” 她微微侧过头，带着点撒娇和哄骗的意味，看向李飞的眼睛。

李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猛地松开。他看着屏幕上叶胤辰近在咫尺、带着期待和笑意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个局促不安的自己。那股翻腾的羞愤和恼怒，在她那句“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和“不让他们看”的温柔低语中，竟奇异地、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开始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隐秘、更滚烫的情绪，混杂着心动、无措，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他僵在原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身体微微僵硬，眼神躲闪着屏幕，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去瞟。

叶胤辰把他的沉默当成了默许。她嘴角的笑意更深，带着一种得逞的小得意。

“好，准备——” 她看着屏幕，声音轻快，“弟弟，笑一个嘛，别板着脸，不然拍出来还是像被我欺负了似的。”

李飞被她那句“弟弟”叫得耳根更热，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更加僵硬古怪。

叶胤辰看着屏幕上他努力又别扭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肩膀微微耸动。这笑声像羽毛一样挠在李飞的心上，让他更加手足无措。

就在李飞觉得自己快要原地蒸发的时候，叶胤辰按下了快门。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响起。

李飞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仿佛这样就能逃避被镜头捕捉的尴尬。

“哎呀，闭眼了！” 叶胤辰看着屏幕，有点懊恼地嘟囔了一句，但语气里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带着笑意，“再来一张，这次不许闭眼！”

李飞睁开眼，就看到叶胤辰已经再次举起了手机，镜头对准他们。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鼓励和期待，还有一种“这次一定要拍好”的执着。

这一次，李飞没有再闭眼。他看着屏幕里靠在一起的两个人，看着叶胤辰脸上明媚的笑容，感受着她手臂传来的、隔着薄薄校服衣料的温热，一种奇异的勇气涌了上来。他努力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弯嘴角。虽然笑容依旧僵硬生涩，眼神也带着点躲闪的羞怯，但那份努力，却清晰地映在了屏幕里，也映在了叶胤辰的眼底。

叶胤辰捕捉到了这个瞬间。

咔嚓！

又是一声快门响。

这一次，叶胤辰满意地看着屏幕，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嗯！这张不错！” 她收回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似乎在保存或者查看。

李飞松了口气，又有些莫名的失落。他靠着树干，偷偷瞄着叶胤辰专注看手机的侧脸，心跳依然快得不像话。鼻尖被捏的触感似乎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手臂上被她靠近时留下的温热，还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柠檬香气。

“赔罪……就是这个？” 李飞闷闷地问，声音有些干涩。

叶胤辰抬起头，把手机屏幕转向他。屏幕上正是刚刚拍下的第二张照片：梧桐树干的背景下，少年微微低着头，脸颊微红，嘴角努力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羞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少女靠在他身边，笑容灿烂明媚，眼神专注地看着镜头，带着点小得意和满足。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得能感受到一种无声的亲密氛围，与刚才牌坊前那张充满戏剧性的“捏鼻子”照片截然不同。

“嗯，” 叶胤辰点点头，指尖轻轻拂过屏幕，像是在擦拭什么珍宝，“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不给黄尚看，也不给任何人看。”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感，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开，重新落回李飞脸上，笑意温柔，“这样……弟弟还生气吗？”

李飞看着屏幕上那张照片，看着照片里自己那从未有过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再看着眼前叶胤辰温柔又带着点狡黠的眼神。那股翻腾的气恼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胸腔里一片温热的、酸酸胀胀的悸动。

他抿了抿唇，移开视线，盯着地面上一片飘落的梧桐叶，耳根的红晕却蔓延到了脖颈。过了好几秒，才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谁、谁要你赔罪了。”

声音虽小，却没了怒气，反而像被顺了毛的猫，带着点别扭的、被安抚后的温顺。

叶胤辰看着他通红的耳朵和强装镇定的侧脸，嘴角的笑容无声地扩大。她收起手机，仿佛珍藏起一个秘密。

“好，那就不赔了。” 她语气轻快，仿佛刚才的“赔罪”从未发生，“走吧，‘弟弟’，樱花大道还没走完呢。再磨蹭，黄尚他们该找过来了。” 她故意加重了“黄尚”两个字，果然看到李飞身体一僵。

“哦……” 李飞闷闷地应了一声，赶紧从树干上直起身，下意识地跟上了叶胤辰的脚步。这一次，他走在她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的麻花辫上，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柠檬的香气，而口袋里，似乎还残留着手机屏幕映照出的、两人靠在一起的温热幻影。

手腕的烙印，鼻尖的印记，还有此刻心底悄然埋下的、一张只属于两人秘密的照片印记。李飞走在绿意盎然的樱花大道上，看着前方那个纤细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刑场”般的研学旅行，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至少，此刻的独处，带着一种让他心跳加速、却又忍不住靠近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