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房间的门关上，隔绝了走廊的光线和黄尚聒噪的声音，却无法隔绝李飞胸腔里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和脑海中翻腾的思绪。叶胤辰最后那个隔门的挥手和浅笑，像烙铁一样印在他的视网膜上，混合着“敲门也行”的低语和“一起考大学”的宏大承诺，在他脑子里搅起一片混乱的漩涡。
黄尚已经甩掉鞋子，四仰八叉地躺在了靠窗的那张床上，舒服地叹了口气：“呼——总算能躺会儿了！李飞，快说说，下午叶子姐到底跟你说啥了？是不是表白了？嗯？” 他扭过头，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绿光。
李飞只觉得头皮发麻，口干舌燥。他根本不敢看黄尚，更别提回答这种要命的问题。“我……我去下洗手间！”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然后像被鬼追一样，一头扎进了房间里狭小的独立卫生间，“砰”地一声关上门，还下意识地反锁了。
“喂！你跑什么啊？尿遁啊？” 黄尚不满地嚷嚷着，但很快被手机游戏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狭窄的卫生间里，只有换气扇低沉的嗡鸣。李飞背靠着冰冷的瓷砖门板，大口喘息着，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和几乎要烧起来的体温。隔绝了黄尚的视线，他稍微松了口气，但那份心乱如麻的感觉却更加强烈。
口袋里的手机像一块烧红的炭，隔着布料烫着他的大腿。叶胤辰的话如同魔咒：“有事微信……敲门也行……”
微信。
对，微信！
这个念头像救命稻草一样浮现。比起面对面的“敲门”，躲在屏幕后面发消息，似乎是他此刻唯一能承受的交流方式。他需要确认，需要消化，需要……哪怕一点点回应。
李飞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卫生间里亮起，刺得他眯了眯眼。他迅速点开微信，置顶的聊天框只有一个名字：叶胤辰。那个麻花辫的头像静静躺在那里。
他点开对话框。上一次记录还停留在研学出发前，叶胤辰发来的“记得带充电宝”。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抖。他该说什么？怎么开头？质问她为什么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还是……问问她说的“一起考大学”是不是认真的？每一个念头都让他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删删改改，输入框里的文字如同他混乱的心绪：
“你……”
“下午……”
“那个……”
最终，他删掉了所有复杂的开头，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冲动，只打出了最简单、却也最直接的两个字：
> 李飞：在吗？
消息发送出去的那一瞬间，李飞感觉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立刻把手机屏幕扣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微弱的“叮咚”提示音被外面的黄尚听到（尽管他知道黄尚戴着耳机在打游戏）。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紧张地等待着。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卫生间里只有换气扇单调的嗡鸣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是不是睡了？没看到？还是觉得他太蠢了不想理？无数个糟糕的念头涌上来。
就在李飞几乎要绝望地认为这石沉大海时——
嗡！
手机在他掌心清晰地、不容错辨地震动了一下！
李飞像被电击般猛地低头，飞快地解锁屏幕。
置顶的聊天框上，赫然跳出了新消息提醒！
> 叶胤辰：在呀。弟弟终于舍得理姐姐了？(◕ᴗ◕✿)
后面还跟着一个可爱的颜文字表情。
李飞看着那行字和那个俏皮的颜文字，仿佛能看到叶胤辰此刻正倚在隔壁房间的床头，嘴角带着小恶魔般的笑意，指尖轻快地敲着屏幕的样子。一股混合着羞恼和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冲上头顶。他手指飞快地打字，带着点控诉的意味：
> 李飞：……是你说的微信！还有敲门！
> 李飞：你到底……到底什么意思？
消息发出去，李飞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语气太冲了。他紧张地盯着屏幕。
这一次，叶胤辰的回复来得很快：
> 叶胤辰：字面意思呀 (•̀ω•́)✧
> 叶胤辰：怕你晚上无聊，或者被黄尚烦得睡不着，可以找我聊天嘛。
> 叶胤辰：敲门……嗯，万一你有急事呢？比如黄尚打呼噜太响？或者……想姐姐了？
最后那个“想姐姐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坏笑]的表情。
李飞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他几乎能想象叶胤辰打出这几个字时，脸上那促狭又得意的笑容！他手指用力，几乎要把屏幕戳穿：
> 李飞：谁、谁会想你！
> 李飞：还有下午……老图书馆……你说的话……
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僵。这才是他真正想确认的核心。那句关于“未来”和“一起”的话，像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他心上。
屏幕那端安静了几秒。
这几秒对李飞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网络不好，或者……她后悔了？
终于，手机再次震动。
> 叶胤辰：下午说的话？哪句？是说你害羞的样子很可爱？还是说那个窗外的景色很美？
她又在装傻！
李飞急了：
> 李飞：不是！是……是一起……考大学！
他几乎是闭着眼把这句话发了出去，发完立刻把手机屏幕死死按在胸口，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耳欲聋。
这一次，叶胤辰的回复没有让他等太久，但内容却让李飞愣住了。
> 叶胤辰：哦，那个啊。
> 叶胤辰：当然是认真的呀。
> 叶胤辰：[图片]
她发来了一张图片。
李飞颤抖着手指点开。
正是下午在老图书馆那个僻静小平台上，叶胤辰用手机拍下的那张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赔罪照”。梧桐树干的背景下，他低着头，嘴角努力地弯着，眼神羞怯而柔和；她靠着他，笑容明媚灿烂，眼神专注地看着镜头。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带着一种静谧而亲昵的暖意。
照片下面，叶胤辰又发来一行字：
> 叶胤辰：你看，我们站在一起，不是挺合适的吗？
> 叶胤辰：所以，一起努力吧，弟弟。为了……能一直这样站在一起看风景？(✧ω✧)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海誓山盟。只有一句平静的“当然是认真的”，一张记录着两人靠近瞬间的照片，和一个带着期许的、关于“一起”的承诺。
李飞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和文字。下午窗边那种滚烫的悸动感再次席卷而来，甚至更加强烈。叶胤辰的笃定像一道光，驱散了他心底因过往阴霾而盘踞的不安和疑虑。照片里那个努力微笑的自己，似乎也给了他一点点勇气。
胸腔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酸酸胀胀，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暖意。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删删改改，无数个念头涌上心头，最终却只汇成一句笨拙的、带着巨大决心的话：
> 李飞：……嗯！我会努力！
发出去后，他觉得太干巴巴，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 李飞：那个……照片……拍得……还行。
他发完就后悔了，这说的什么啊！
叶胤辰的回复带着明显的笑意：
> 叶胤辰：只是“还行”？姐姐的技术明明很好！
> 叶胤辰：不过，弟弟害羞的样子，确实很“还行”。(*￣︶￣)
> 叶胤辰：好了，不逗你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黄鹤楼呢。
> 叶胤辰：晚安，弟弟。做个好梦。梦里……可以有姐姐哦~ [偷笑]
最后一条消息带着明显的调侃，却让李飞的脸颊温度再次飙升。
> 李飞：……晚安！
他几乎是秒回，然后立刻按熄了屏幕，仿佛多看一眼那“梦里可以有姐姐”的字样都会让他原地爆炸。
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李飞缓缓滑坐在地上，将滚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膝盖上。手机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屏幕还残留着对话的余温。卫生间里昏暗的光线和换气扇的嗡鸣似乎都变得柔和起来。
隔壁房间的黄尚还在激情澎湃地打着游戏，叫嚷着什么“上啊！推塔！”，但那些噪音此刻仿佛隔着一层水幕，变得模糊不清。
李飞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照片上两人并肩的画面，回响着叶胤辰那句平静而笃定的“当然是认真的”，还有那个关于“一起努力”的约定。下午老图书馆窗边那种冲击性的悸动，此刻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更沉实、更温暖的决心，像一颗种子，悄悄在心田深处扎下了根。
手腕的烙印，鼻尖的印记，秘密的照片，还有此刻掌心紧握的手机里，那句关于未来的承诺……所有的印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清晰的方向。
他慢慢抬起头，看着卫生间镜子里那个脸颊绯红、眼神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躲闪的自己，轻轻呼出一口气。
一起……努力。
为了能一直那样站在一起看风景。
这个念头，像一颗定心丸，抚平了所有的慌乱。他握紧了手机，仿佛握住了那个充满柠檬香气和笃定眼神的未来。
门外，黄尚似乎打完了一局游戏，扯着嗓子喊：“李飞！你掉马桶里了？快出来！该洗澡了！”
李飞深吸一口气，扶着门板站了起来。镜子里的人，虽然耳朵依旧红着，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微弱却清晰的光芒。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试图降下脸上的温度，也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然后，他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准备迎接黄尚新一轮的“拷问”和研学第二天的未知旅程。只是这一次，心底那片兵荒马乱的土地上，似乎悄然筑起了一道小小的、名为“期待”的堤坝。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