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逸抹完药,熟悉的刺痛感让他筋疲力尽。他随手将药膏丢回背包,关掉电视,客厅里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存在的声响。
他杵着拐杖,慢慢挪回卧室。路过玄关时,一丝若有似无的阴冷穿堂风拂过,带着难以形容的气息。他下意识回头,这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真是被那只傻猫搞得神经兮兮了……”白辰逸嘟囔着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格外疲惫,比平时更甚,“是药性吗?”
躺到床上,他很快沉沉睡去,但前半夜睡得极不安稳。
卧室里一片漆黑,窗帘紧闭。白辰逸在梦中无意识地翻身,被子滑落一角,露出穿着短袖的上半身。
就在他床边的阴影里,空气仿佛发生了微妙的扭曲。
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无声无息地凝聚。它没有实体,更像是一团凝聚的、散发着寒意的阴影,边缘模糊,勉强能看出一个高大的男性形体。它轻若无物地“站”在那里。
它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床上熟睡的白辰逸身上。那目光冰冷地审视着,又似乎混杂着难以言喻的……贪婪?或是某种强烈的占有欲?
卧室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分。白辰逸在梦中蹙眉,无意识地裹紧被子,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才渐渐不再感到寒冷。
那阴影轮廓停在他床边,近在咫尺。它微微低下“头”,幽暗的“视线”扫过白辰逸年轻的脸庞,滑过他翻身露出的白皙脖颈,最后落在他盖着薄被的腿上——那里正是大片淤青的所在。
没有风,但白辰逸额前柔软的碎发,却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指尖拂过。
阴影维持着这个姿势,如同一尊沉默而冰冷的守护(或者说监视)雕像,纹丝不动。房间里只剩下白辰逸均匀却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令人骨髓发寒的、无处不在的寂静。
第二天清晨。
白辰逸醒来时,浑身慵懒无力。脑袋昏沉,只想躺着。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一丝,是个好天气。
“怎么这么没精神……”他嘀咕着掀开被子下床。脚刚沾地,小腿一阵熟悉的酸痛袭来,他忍不住“嘶”了一声,赶紧撑住拐杖。
杵着拐杖挪到客厅,他皱了皱眉,觉得屋子比平时更暗,空气也沉闷滞涩。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了厚重的落地窗帘。
阳光倾泻而入,驱散了些许阴霾。白辰逸深吸一口气,感觉稍好。
——
午饭后,白辰逸拆了手臂的绷带,活动了一下,庆幸恢复得不错。
他一手拿着营养水浇阳台的蓝莓树,一手举着手机通话。
电话那头传来芩钟山苍老的声音:“节目组说最近高寺香火旺,有空多去转转,沾沾佛气。”
白辰逸不耐烦地哀叹:“他们发消息我早回绝了!你们也太封建迷信了,我不都从那儿出来了吗?要死早死了,难不成鬼还能把我养肥了再杀?”
芩钟山拿他没办法,也不想吵:“算了,也是。你平安出来了,没道理又追来什么……”
“行了行了行了!挂了!以后别给我打电话,听着就烦,我也不想接。”白辰逸说完就掐断了通话。
浇完水,他习惯性地朝阳台外楼下望去,想看看狸花儿在不在。
楼下花坛边,那抹熟悉的狸花身影正蹲着。但这一次,它没有像昨天那样炸毛呲牙。相反,它仰着小脑袋,直勾勾地盯着白辰逸所在的八楼阳台方向,突然,它的猫眼里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一种仿佛看到了极其可怕之物的惊悚。
白辰逸盯了它很久,“看什么呢?”他莫名其妙,朝楼下喊道:“喂!狸花儿!我 可 还 生 气 呢!”
狸花猫像是根本没听见。它的视线焦点似乎越过了白辰逸,死死锁定在他身后客厅里的某个地方!它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尾巴像根棍子般高高竖起,喉咙里发出一种压抑到极致、充满警告与恐惧的低沉嘶吼,比昨天的攻击姿态紧张十倍!
白辰逸被这反应彻底搞懵了。
(不可能啊,狸花儿平常不会这样,再怎么生气也是扑上来打架吧?)
——“叮咚”
白辰逸按响了狸花儿家的门铃。开门的还是那个中年女人,一见他杵着拐杖站在门外,立刻劈头盖脸:
“干嘛!拐猫都敢跑上门来了是吧?哼,腿都折了,还惦记着带我家猫出去溜达?”
白辰逸忍下脾气,语气略显不自然:“不是,我是想问问狸花儿……玉米它最近是不是发情了还是怎么?状态好像不太好,看到我就跑了……”
“那最好!”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甩上。白辰逸闭了闭眼,强忍住没把可能招来一顿揍的话骂出口。又敲了几次,门内再无回应。
他回到自己家。回想两次见到狸花儿的场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狸花儿……似乎不是因为看到他而激动?在阳台时,它明明早就看到他了,起初并没有反应……怎么会突然惊吓成那样?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他猛地回头——客厅里阳光普照,沙发、茶几、电视、扫地机器人……一切如常。
“到底怎么了?”他烦躁地低语,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杵着拐杖的手心,渗出了冷汗。
昨晚的疲惫阴冷,狸花猫连续两天诡异到极点的反应……白辰逸下意识觉得,这绝非偶然。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悸,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向厨房。他打开冰箱门想拿牛奶。
冷藏室明亮的光线照在他脸上。就在他低头去拿牛奶盒的瞬间,冰箱门内侧光滑如镜的金属面板上,清晰地映照出他身后客厅的景象——
那映出的画面里,他身后的沙发上,似乎……多了一个模糊的、半倚着的、不属于这个房间任何人的身影!那人影穿着宽松的、像唐装的衣服,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正随意地捏着一串佛珠,右耳垂上,一个看似突兀却又莫名契合的红色耳坠格外刺眼。那“人”离白辰逸刚刚坐过的地方,只有几寸之遥!此刻,它低垂的头正缓缓转向冰箱的方向……
白辰逸的动作猛地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死死盯着冰箱门上的倒影,瞳孔因极度惊骇而急剧收缩!
那只苍白的手……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抬起头,朝着自己身后的沙发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