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比之前任何巨响都要沉闷、都要撼动人心的爆炸声，猛地从皇城深处传来！那声音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怒吼，带着毁灭性的力量，震得整个相府的地面都微微颤动！紧接着，是无数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声、砖石瓦砾如同暴雨般倾泻崩塌的轰鸣声！
“乾元殿！是乾元殿方向！”隐约有府中护卫惊恐的呼喊声传来。
乾元殿！皇帝寝宫！
虞清欢猛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乾元殿……爆炸……他……他是不是在那里？！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如坠冰窟！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她甚至忘记了呼吸，忘记了颤抖，只是死死地盯着皇城的方向，仿佛灵魂都被那声毁灭性的巨响抽离了身体。
完了……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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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殿内烛火通明，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肃杀。数十名身着黑衣、手持利刃的蒙面死士，如同鬼魅般将大殿中央团团围住。他们眼神冰冷麻木，散发着浓郁的死亡气息，显然是萧景桓豢养的最后底牌。
被围在中央的，只有两人。
太后端坐于凤椅之上，虽被软禁，满头银丝一丝不苟，苍老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只有沉淀了数十年宫廷风云的冰冷与威严。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那些明晃晃的兵刃，死死钉在站在死士之后的三皇子萧景桓身上。
而挡在太后身前一步之遥的，正是沈念安！
他拄着“承影”剑，剑身已被粘稠的鲜血染得暗红，血珠顺着剑尖不断滴落，在光洁的金砖上绽开朵朵凄艳的血花。玄色的亲王常服早已被血污浸透，颜色深得发黑，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胸前那片洇湿的暗色，面积骇人地扩大，几乎覆盖了整个左胸。他的脸色是一种濒死的灰败，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瞳孔如同燃尽的炭火，深处跳跃着最后一丝令人心悸的冰冷光芒。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沉重而痛苦的抽气声，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倒下。额角的汗水混着血污不断滑落，在他脸上冲出几道狼狈的沟壑。
高烧的烈焰和失血的冰冷，如同两条毒蛇，疯狂地撕咬吞噬着他残存的生命力。视线模糊晃动，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是嗡嗡的轰鸣。支撑他站立的，唯有那深入骨髓的意志，和手中那柄饮血无数的“承影”。
“沈念安！强弩之末，何必负隅顽抗？”萧景桓一身蟒袍，站在死士之后，脸上再无往日“卧病静养”的温和，只剩下扭曲的野心和一丝被逼到绝路的疯狂。他看着沈念安摇摇欲坠的身影，眼中闪烁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交出太后懿旨，承认矫诏，拥立本王登基！念你往日之功，本王可留你全尸！”
“呵……”一声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嗤笑从沈念安干裂的唇间逸出，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和极致的嘲讽。他甚至懒得看萧景桓一眼，深陷的眼眸只是冰冷地扫过那些围拢上来的黑衣死士，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着。
“乱臣贼子……也配谈……懿旨？”他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破碎而虚弱，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冰冷力量。
“杀！”萧景桓被彻底激怒，眼中杀机爆射，厉声下令！
数十名死士如同得到指令的傀儡，眼中凶光一闪，同时暴起！手中利刃化作一片森寒的刀网，带着刺骨的杀意，朝着中央那两道身影，尤其是那个摇摇欲坠的玄色身影，铺天盖地地绞杀而去！
空气瞬间被撕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护驾——！！！”
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在殿外响起！紧接着，是沉重的殿门被巨力轰然撞开的巨响！
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谢临风，带着数十名同样杀气腾腾、伤痕累累的玄甲卫精锐，如同狂暴的飓风般冲了进来！他们显然经历了极其惨烈的战斗，甲胄破碎，人人带伤，但眼神却如同烧红的烙铁，充满了决死的战意！
“拦住他们！”谢临风暴喝，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匹练寒光，率先迎向了扑向太后的几名死士！
“铛铛铛铛——！”
兵刃疯狂交击的爆鸣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金属碰撞的火星四处飞溅！玄甲卫如同铜墙铁壁，悍不畏死地挡住了第一波最致命的攻击！惨叫声、怒吼声、骨骼碎裂声、利刃入肉声……瞬间交织成一曲更加惨烈的死亡交响！
然而，仍有数名身手最为刁钻狠辣的死士，如同附骨之疽，穿透了玄甲卫的防线，致命的刀锋如同毒蛇吐信，直取沈念安周身要害！角度阴狠至极，封死了他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显然，萧景桓下了死令，首要目标，就是沈念安的命！
沈念安瞳孔骤缩！极致的危险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濒临崩溃的神经猛地一炸！他想挥剑格挡，想闪避，但身体却如同生锈的机器，沉重得不听使唤！高烧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黑幕般笼罩下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手中的“承影”剑仿佛重逾千斤，抬起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何止一倍！
完了！躲不开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划过他混沌的意识。
就在这生死一瞬！
一道纤细的、穿着宫女服饰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竟从侧面太后凤椅后的阴影中猛地扑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撞向其中一名死士刺向沈念安后心的刀锋！
“噗嗤——！”
刀锋入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心碎。
温热的鲜血，带着生命的气息，瞬间溅了沈念安半边脸颊！
那名宫女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眼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和……释然？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鲜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攻的死士动作微微一滞！
就是这电光石火的刹那！
沈念安眼中那最后一丝冰冷的光芒，如同回光返照般骤然亮起！那是一种被死亡彻底激发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凶戾！所有的痛苦、眩晕，被强行压榨成最后的力量！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
“承影”剑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决绝，发出一声清越的悲鸣！剑光如同燃烧生命绽放的最后一朵血色莲花，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和角度，悍然扫出！
“嗤啦！嗤啦！”
两道快得几乎无法捕捉的寒光闪过！
两名因宫女阻挡而露出微小破绽的死士，只觉得脖颈一凉，视线便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看到了自己喷涌着鲜血的无头躯体……
沈念安一剑挥出，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哇”地一声，一大口暗红的、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溅落在身前的地面，形成一片刺目的猩红！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无底的深渊急速坠落。只有那只握着“承影”剑的手，依旧死死地、如同铁铸般紧握着剑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呈现出骇人的青白色。
“督主！”谢临风目眦欲裂，一刀劈翻眼前的敌人，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
“拿下逆贼萧景桓！”太后冰冷威严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响彻大殿。
剩余的玄甲卫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猛虎下山，扑向那些因主心骨倒下而瞬间乱了阵脚的死士和早已面无人色的萧景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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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听竹苑。
门外的喧嚣，不知何时，渐渐低了下去。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爆炸声、惨嚎声，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虞清欢蜷缩在冰冷的地上，身体早已冻得僵硬麻木，连颤抖的力气都已失去。意识在极致的寒冷和漫长的恐惧折磨下，变得昏沉而模糊。她仿佛漂浮在一片无边的冰海上，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他……回不来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深的烙印，早已刻入了她的骨髓。那声乾元殿方向的恐怖爆炸，彻底碾碎了她心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黑洞，吞噬着她残存的一切。唇边那点冰冷的烙印，此刻也仿佛失去了所有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永恒。
“吱呀——”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门轴转动声，突兀地刺破了这片死寂。
虞清欢那如同蒙尘琉璃般空洞的眼眸，毫无焦距地动了一下，却没有抬起。是风吧……或者是幻觉……她早已不再期待。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一步，一步。
缓慢，拖沓，沉重得如同拖着万钧枷锁，踏在冰冷的石径上，发出沉闷而粘滞的声响。那脚步声里，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疲惫，每一步都仿佛耗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她蜷缩的身体前。
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苦涩的药味和汗水的咸腥，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她笼罩。同时笼罩下来的，还有一片巨大的、带着铁锈般沉重气息的阴影。
虞清欢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一点点抬起头。
月光惨淡，勾勒出一个高大却摇摇欲坠的身影。
沈念安。
他就站在她面前，近在咫尺。
玄色的亲王常服几乎被浸染成了暗红色，湿漉漉地贴在身上，不断往下滴落着粘稠的血水，在他脚下汇聚成一小滩刺目的猩红。左胸心口的位置，那玄色衣料上洇开的暗影，面积大得惊人，几乎覆盖了整个胸膛，颜色深得发黑，边缘还不断有新鲜的、更鲜红的血液在缓慢地渗出、扩大。那狰狞的伤口仿佛一张无声嘶吼的嘴。
他脸上、脖颈上，布满了喷溅状的血污和灰烬，几乎看不出原本的肤色。额角的汗水混着血污，如同小溪般滑落，在他苍白如鬼的脸上冲出几道狼狈的沟壑。嘴唇干裂得翻起白皮，嘴角残留着已经凝固的暗红血痂和一丝新鲜的血痕。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瞳孔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眼神涣散而空洞，仿佛燃烧殆尽的余烬，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在挣扎闪烁，勉强维系着那摇摇欲坠的意识。
他高大的身躯佝偻着，如同不堪重负的残破石柱，微微晃动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彻底吹倒。支撑着他没有倒下的，似乎只有手中那柄同样被血污浸透、剑尖兀自滴着血珠的“承影”剑。他握着剑柄的手，骨节因用力而青白凸起，指缝间也满是干涸的血迹和污垢，微微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松开。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如同一个从地狱最深处的血池里爬出来的、残破不堪的修罗。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死亡的气息和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令人心碎的虚弱。
他低垂着眼帘，那双布满血丝、涣散无神的瞳孔，极其缓慢地、艰难地聚焦，终于落在了虞清欢那张布满泪痕、冻得青白、写满了极致震惊和无法置信的小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夜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干裂的、沾满血污的嘴唇，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翕动了一下。
一个沙哑到几乎无法辨认、破碎得如同砂砾摩擦、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一丝力气才挤出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令人心碎的疲惫，微弱地、却又无比清晰地，砸碎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虞清欢……”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碎裂的伤口。喉结艰难地滚动，又一大口鲜血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压住，只有一丝暗红的血线顺着干裂的唇角蜿蜒而下。
那双空洞的、燃烧着最后一点余烬的眼眸，死死地锁住她惊骇欲绝的瞳孔，里面翻涌着无法言喻的疲惫、劫后余生的混沌、一种近乎执拗的确认，还有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温度？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个沉重的、染血的承诺，一字一字，艰难地，从血与火的深渊中拖拽出来：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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