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欢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的血色身影在月光下摇晃，仿佛随时会崩塌。她猛地从地上爬起，冻僵的双腿一阵刺痛，却顾不得那么多。
"你......"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颤抖得不成样子。
沈念安的身形晃了晃，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在确认什么。他向前迈了一步，靴底的血在石板上留下一个粘稠的脚印。
"扶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进去。"
虞清欢这才如梦初醒，踉跄着扑上前去。她的手刚碰到他的手臂，就感觉到一阵滚烫的热度透过湿冷的衣料传来。
"你烧得更厉害了！"她惊呼，声音里带着哭腔。
沈念安没有回答，只是将沉重的身躯向她倾斜。虞清欢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倒，连忙用肩膀抵住他的胸膛。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硝烟和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熏得她眼眶发热。
"慢点......"她咬着牙，扶着他向屋内挪动。每一步都艰难无比，沈念安的呼吸越来越重，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
刚跨过门槛，他的膝盖突然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虞清欢惊叫一声，用尽全力撑住他，两人一起重重摔在了内室的地毯上。
"沈念安！"她慌忙爬起来，手指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
他的眼睛半阖着，睫毛上沾着血污，胸膛剧烈起伏。听到她的呼唤，眼皮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力气睁开。
"别......吵......"他气若游丝地说，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
虞清欢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胡乱抹了把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得换下这身衣服......伤口必须处理......"
她伸手去解他的腰带，手指却抖得厉害，几次都没能解开那个血淋淋的结。
沈念安突然抬起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他的手心滚烫，却意外地稳住了她的颤抖。
"别......怕......"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虞清欢的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谁怕了！"她带着哭腔反驳，一把扯开了他的腰带。
随着外袍的解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虞清欢倒抽一口冷气——白色的里衣已经被鲜血浸透，黏在伤口上，随着她的动作撕扯出新的血痕。
"忍着点......"她咬着嘴唇，小心翼翼地掀开那片布料。
一道狰狞的伤口横贯左胸，皮肉外翻，边缘泛着不祥的青紫色。鲜血仍在不断渗出，将身下的地毯染成暗红。
"天啊......"虞清欢捂住嘴，胃里一阵翻腾。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转身去拿早已准备好的药箱。
"你......"沈念安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先......关门......"
虞清欢这才惊觉院门还大敞着，冷风不断灌入。她慌忙跑去关门，回来时发现沈念安已经自己撑坐起来，背靠着床榻，脸色惨白如纸。
"别乱动！"她几乎是扑到他身边，按住他的肩膀。
沈念安的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死不了......"他喘息着说，"水......"
虞清欢连忙倒了杯温水，小心地递到他唇边。他的手已经抬不起来，只能就着她的手啜饮。水顺着他的下巴流下，冲淡了一丝血迹。
"慢点......"她轻声说，手指不自觉地拂去他下巴上的水珠。
沈念安的眼睛微微睁开，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她担忧的脸。两人目光相接的瞬间，虞清欢的心跳漏了一拍。
"药......"他移开视线，声音恢复了些许力气。
虞清欢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翻出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会疼的......"她咬着嘴唇警告。
沈念安闭上眼睛，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当药粉洒在伤口上时，他的身体猛地绷紧，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却一声不吭。虞清欢心疼得手指发颤，动作却不敢停。
"你......"她一边包扎一边忍不住问，"乾元殿的爆炸......"
"萧景桓......"沈念安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埋了火药......想同归于尽......"
虞清欢的手一抖，绷带勒紧了些。沈念安闷哼一声，眉头紧锁。
"对不起！"她慌忙松手，"那太后和皇上......"
"都没事......"他喘息着说，"谢临风......处理了......"
虞清欢终于包扎完毕，长舒一口气。这时她才注意到沈念安的里衣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的肌肉线条。她的脸突然发热，连忙别开视线。
"你得换件衣服......"她小声说，起身去衣柜里翻找。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沈念安压抑的痛哼。虞清欢回头一看，发现他正艰难地试图脱掉血衣，手臂却抬不起来。
"我来帮你！"她急忙跑回去，手里抓着一件干净的白色中衣。
沈念安没有拒绝，只是闭上眼睛，任由她摆布。虞清欢小心翼翼地帮他脱下沾血的衣物，尽量不碰到伤口。当他的上身完全裸露在她面前时，她不禁屏住了呼吸——除了那道新伤，他身上还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些已经泛白，有些还很新鲜。
"看够了吗？"沈念安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调侃。
虞清欢的脸刷地红了。"谁、谁看了！"她结结巴巴地反驳，手忙脚乱地帮他穿上干净的中衣。
穿好衣服后，沈念安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但额头仍然滚烫。虞清欢拧了条湿毛巾，轻轻敷在他额头上。
"太医马上就到，"她说，"你再坚持一下。"
沈念安微微摇头。"不用......"他喘息着说，"药......在书房......第三个抽屉......"
虞清欢连忙跑去取药。当她回来时，发现沈念安已经自己挪到了床上，正靠着床头闭目养神。他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嘴唇因为失血而泛白。
"是这个吗？"她晃了晃手中的瓷瓶。
沈念安睁开眼，点了点头。"三粒......"
虞清欢倒出药丸，扶起他的头帮他服下。他的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还要水吗？"她轻声问。
沈念安摇摇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他的声音低沉，"为什么哭......"
虞清欢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又湿了。她慌忙用袖子擦了擦。"谁哭了！是......是药粉呛的！"
沈念安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撒谎......"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温度高得吓人。虞清欢的心跳加速，却不敢挣脱，生怕弄疼他的伤口。
"你......"她小声问，"为什么要那么拼命？明明伤得这么重......"
沈念安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必须......去......"他艰难地说，"否则......"
他的话没能说完，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他弯下腰，咳出一口鲜血，溅在刚换的白色中衣上。
"沈念安！"虞清欢惊慌失措地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他勉强止住咳嗽，喘息着靠回床头，脸色更加惨白。"没事......"他虚弱地说，"只是......有点累......"
虞清欢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你这个疯子......"她哽咽着说，"差点就......"
沈念安突然抬起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抹去一滴泪水。"别哭......"他低声说，"我答应过......会回来......"
虞清欢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这个骗子......"她抽泣着说，"回来得这么......这么狼狈......"
沈念安轻笑一声，随即因为牵动伤口而皱眉。"但......回来了......"他慢慢闭上眼睛，"让我......睡一会......"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手指却仍然紧紧攥着她的衣袖，仿佛怕她离开。虞清欢轻轻叹了口气，小心地调整了一下他额头的湿毛巾。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沈念安苍白的脸上。虞清欢凝视着他沉静的睡颜，心中百感交集。这个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男人，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
她轻轻拂开他额前的一缕碎发，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快点好起来......"她低声呢喃，"别再......让我担心了......"
窗外，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悄然浮现，驱散了漫长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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