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的铃声刚响过半分钟，沈晞然就听见前排传来窸窸窣窣的翻卷声。她捏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扫过答题卡上的阅读理解——最后一篇讲的是冬日市集，字里行间都透着烤栗子的甜香，让她忽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妈妈往她书包里塞的暖手宝，说是考完试就该去买新对联了。

“还有十五分钟。”讲台前的监考老师推了推眼镜，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荡开涟漪。沈晞然深吸一口气，刚要检查作文，眼角余光忽然瞥见窗外的走廊。

林屿森背着黑色双肩包从高二教学楼走出来，深蓝色校服的袖口沾着点粉笔灰。他停在公告栏前，仰头看着刚贴出来的期末安排表，手指在高二理科班的考室编号上轻轻点了点。阳光落在他发顶，镀上一层浅金色，像小时候他趴在她家书桌前帮她讲题时，台灯在他头发上投下的光晕。

收卷铃声响起时，整个教学楼像被按了启动键。温叙白帮着老师收答题卡，温青云经过沈晞然身边时，悄悄把一张折成方块的便签塞进她手里。展开来，上面用蓝笔写着“别担心，你英语一直很好”，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嘴角弯得软乎乎的。

“去买新年挂饰吗？”温青云已经拽着她的胳膊往楼下冲，“我妈说今年要挂红色的中国结，喜庆！”

校门口的文具店挂满了灯笼和福字，温叙白站在货架前认真挑选，指尖拂过一个个小灯笼挂件，最后拿起个绣着梅花的递给温青云：“这个好看，配你的书包。”他递给温青云时指尖微微蜷着，耳尖泛着淡淡的粉色。

林屿森的身影出现在街对面的书店门口。他抱着一摞竞赛辅导书出来，看见沈晞然，自然地朝她扬了扬下巴，像小时候每个周末在巷口等她去图书馆那样。他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旧钢笔——是小学毕业时她送的，笔帽上刻着的“森”字早就磨得看不清了，他却用了整整六年。

“屿森学长也买东西啊？”温青云挥着手里的中国结跑过去，“要不要一起去前面的炒货摊？我请客！”

他刚点头，温叙白忽然从背后拿出个纸袋，里面装着刚出炉的糖炒栗子：“我妈同事寄来的迁西板栗，说让大家尝尝。”他分给每个人一小袋，递给林屿森时微微颔首。

炒货摊前飘着焦糖的甜香，温青云正踮脚看摊主称瓜子，发绳上的草莓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温叙白站在旁边帮她拎着袋子，时不时提醒一句“小心烫”；沈晞然和林屿森靠在旁边的梧桐树上，手里的栗子壳堆成小小的山。

“后天来我家包饺子吧？”林屿森忽然开口，剥开栗子的手指沾着点糖霜，“我妈说包了你爱吃的荠菜馅，还买了草莓酱，配饺子吃。”

沈晞然的心轻轻颤了颤。小时候她总在除夕那天赖在他家不走，他妈妈会把最大的草莓酱罐子放在她面前，林屿森则在旁边偷偷往她碗里多塞两个饺子，烫得龇牙咧嘴也不肯松口。

“我妈也说要包饺子呢，”温青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正帮沈晞然剥栗子壳，“要不……大家一起去我家？我家地方大，还能一起看春晚。”

沈晞然立刻拍手赞成：“好啊好啊！我让我爸炸藕盒，再煮一锅甜汤，肯定热闹！”

温叙白温柔地看着温青云“我没意见。”

林屿森看了看沈晞然，眼里盛着笑意：“可以，我带荠菜馅过去。”

暮色漫上来时，四个人并肩往家走。路灯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温青云举着刚买的小烟花跑在最前面，笑声像银铃一样脆；温叙白跟在后面，手里拎着大家的袋子，时不时弯腰帮温青云拂去落在肩头的雪花；林屿森走在最后，目光落在沈晞然被风吹乱的碎发上，像在数着她从小到大换过多少种发型。

“大年初二去老房子看看吧？”林屿森忽然开口，声音混着炒栗子的甜香，“王奶奶说她腌了腊梅酱，让我们去拿点。”

沈晞然想起老房子的石阶，小时候她总在那里摔跟头，林屿森会把自己的棉垫垫在她屁股底下，结果自己摔得膝盖青一块紫一块；想起王奶奶家的腊梅树，每年冬天都开得满院香，他们会摘下最饱满的花苞，偷偷塞进对方的书包。

“好啊好啊，也好久没回去看看了呢。”沈晞然的眼睛眨了眨，直溜溜的看着林屿森。

街角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卖糖葫芦咯——”林屿森率先走过去，很快拿着四串草莓糖葫芦回来，把裹着最厚糖衣的那串递给沈晞然，糖衣在路灯下闪着光，像落满了星星。

沈晞然咬了一口，甜津津的汁水流进喉咙。她看着身边的三个人——温青云举着糖葫芦笑得灿烂，温叙白低头认真地帮大家整理袋子，林屿森望着她的眼神里带着熟悉的暖意——忽然觉得这个冬天格外温柔，像被裹在晒过的棉被里，既有青梅竹马的旧时光在心底发烫，也有少年人含蓄的善意在身边流淌。

“快过年了啊。”温青云吸了口糖葫芦上的糖衣，声音甜得发黏。

是啊，快过年了。沈晞然心里默念着，手里的栗子还带着温青云指尖的温度，嘴里的糖葫芦裹着林屿森记得的甜，远处的炒货摊飘着焦糖香，身边的人笑着闹着，像一幅最温暖的年画，把这个冬天填得满满当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