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雪下得绵密,沈晞然站在公交站台呵出白气,看着温青云手里提着的果篮在雪地里晃悠。“阿姨喜欢吃草莓吗?”她拽了拽被风吹歪的围巾,昨天跟温青云打电话时,聊到想去看一看温叙白的妈妈。
“上次去看望时,只在外边看了一眼,病房里泠泠清清的,昨天又听温叙白说阿姨病情加重了。”温青云的手套沾着雪,指尖冻得发红,“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太寒。”
“我问过林屿森,”沈晞然往公交来的方向望了望,“他说病房里有暖气,而且听温叙白说阿姨最近还总念叨想吃甜的。”话音刚落,15路公交就顶着雪慢悠悠靠站,她上车时回头看了眼街角,林屿森正背着书包朝这边跑,校服外套上落满了雪花。
“等你好久。”沈晞然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位置。林屿森喘着气把手里的保温桶举起来,盖子上还贴着张便签,是他妈妈的字迹:“给温阿姨带的小米粥,热乎的。”
温青云忽然笑了笑:“干妈总说你手笨,没想到还会熬粥。”
林屿森挠了挠头,耳尖在暖气里泛出红:“我妈盯着我煮的,说熬粥要顺时针搅。”他低头看了眼沈晞然手里的果篮,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布袋子,“这个也带上,我奶奶晒的陈皮,泡水喝对嗓子好。”
病房楼道里飘着消毒水味,温叙白站在走廊尽头接电话,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毛衣,袖口磨出了毛边。看见他们时他愣了愣,挂电话的手顿了顿:“你们怎么来了?”
“阿姨怎么样?”温青云把果篮递过去,指尖碰到他的手背,才发现他手凉得像冰。林屿森默默把保温桶塞给他,往病房里望了眼,窗帘拉着大半,隐约能看见床上躺着的人。
“刚睡着。”温叙白的声音有点哑,侧身让他们进去时,沈晞然发现他眼下有很重的青黑。病房里很安静,温妈妈的呼吸很轻。
“我带了陈皮。”林屿森把布袋子放在桌上,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本习题册,“这是你上次说想看的数学压轴题汇编,我标了重点。”
温叙白接过去时翻了两页,忽然停在夹着书签的地方。那是片枫叶,红得像火,沈晞然记得是秋游时温青云捡的,后来不知怎么到了温叙白手里。
“我去打点热水。”温叙白拿着搪瓷杯往外走,温青云忽然跟上去:“我帮你。”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俩的脚步声,沈晞然看着林屿森正往暖水瓶里倒小米粥,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片。“你说,要不要给他们留点空间?”她忽然小声问,想起刚才温叙白接过果篮时,手指在草莓盒子上轻轻敲了两下——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林屿森擦眼镜的手顿了顿:“我妈说,人在难过的时候,有人陪着就好。”他把粥盛在保温杯盖里,递到她面前,“尝尝?我妈说熬到米粒开花才算好。”
温青云在水房帮温叙白涮杯子,看见他手腕上贴着块创可贴。“怎么弄的?”她想起昨天他在电话里说,在医院陪护时不小心被开水烫了。
“没事,”他把杯子倒过来控水,水滴在池子里嗒嗒响,“我妈昨晚突然发烧,我就有点慌手慌脚的。”他忽然抬头,窗外的雪正落在玻璃上,“其实……她昨天还说,等病好了,想看看我画的画。”
回病房时,林屿森正给温妈妈掖被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沈晞然坐在床边削苹果,果皮连成一整条,温叙白刚把小米粥放在床头柜上,就听见妈妈轻轻哼了声。
“妈?”他凑过去,温妈妈慢慢睁开眼,看见温青云时笑了笑,声音很轻:“你就是青云吧……叙白总是跟我念叨你,说你多才多艺,什么都会,性格也好。”
温青云忽然把温叙白素描本递过去,指尖有点抖。温叙白扶着妈妈坐起来,林屿森悄悄把窗帘拉开道缝,雪光落在画纸上,画上的梅花格外显眼,那只小麻雀的眼睛亮得像含着光。
“等我好了,”温妈妈的手指在画纸上轻轻点了点,“你们陪我去公园看真的梅花。”
离开医院时雪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落在结冰的湖面上。林屿森看着沈晞然,忽然指着远处的冰糖葫芦摊:“你最喜欢吃的糖葫芦,我请你们吃。”
温叙白接过两串递过去,山楂上的糖衣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沈晞然咬了口,酸甜的汁水漫开来,看见温青云正低头舔着糖衣,鬓角的碎发沾着点雪花,而温叙白手里的冰糖葫芦,一直没舍得咬。
风卷着雪沫子掠过树梢,林屿森忽然碰了碰沈晞然的胳膊,往温叙白那边努了努嘴——他正悄悄把自己那串冰糖葫芦往温青云手边递,手指在寒风里红得像山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