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窗外的雪粒子敲得玻璃哒哒响，沈晞然正对着衣柜翻来翻去。羽绒服太厚显臃肿，毛衣配牛仔裤又太普通，最后拽出件焦糖色羊羔毛外套套上，拉链拉到顶才发现——领口的毛蹭得脸颊发痒，像林屿森小时候总爱用下巴戳她的头发。

“晞然，屿森他妈带了刚炸的麻团，你出来尝尝！”母亲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混着塑料袋窸窣的响动。沈晞然趿着加绒拖鞋跑出去，正撞见林屿森从玄关换鞋进来，他穿件灰黑色连帽卫衣，帽子上还沾着雪，看见她就笑：“裹得跟个团子似的，等下走路别摔了。”

“要你管。”她转身去拿盘子，耳尖却有点热。去年寒假他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她在结冰的台阶上滑了一跤，结结实实摔进他怀里，闻到他卫衣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跟她家阳台上晒的那盆腊梅，居然是同一个牌子。

客厅很快被年货堆成小山。林屿森的爸爸正跟沈晞然的爸爸讨论春联，林妈妈则拉着沈妈妈看手机里的照片：“你看屿森这件羽绒服，非要跟晞然买同款不同色，我说男孩子穿粉色多奇怪……”沈晞然差点被麻团噎住，偷偷瞪林屿森，他却假装没看见，低头剥橘子，指尖把橘子瓣撕成小瓣递过来。

趁大人们研究年夜饭菜单的空当，林屿森拽着她溜出门。巷子里的雪没化，踩上去咯吱响，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给她——是颗包装花哨的巧克力，印着卡通小熊，跟小时候他总在放学路上塞给她的那种一模一样。

“老地方去不去？”他朝巷子尽头抬下巴，那里的老粮站早就没人用了，墙根堆着他们去年藏的烟花，“我妈非让我带了两串糖葫芦，山楂的，你爱吃的。”

沈晞然咬着巧克力点头。粮站的铁门锈得厉害，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户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刚好落在他们以前用粉笔写的“沈晞然是小气鬼”和“林屿森是大笨蛋”上。字迹被雨水泡得发淡，却还是能看出她当年故意把他的名字画成乌龟的样子。

“寒假作业写多少了？”林屿森靠在麻袋上，从背包里翻出本练习册，“物理最后一章的大题，我看你上次月考错了仨。”

“要你教。”沈晞然抢过练习册往旁边扔，却被他抓住手腕。他的手心热乎乎的，带着糖葫芦的酸甜气，她突然想起这学期在学校，他也是这样抓住差点被自行车撞到的她，校服袖子蹭到她的手背，害得她整节课都在走神。

“大年初二去看电影不？”他突然开口，声音有点闷，“我哥给了两张《满江红》的票，说挺好看的。”

雪又开始下了，细小的雪花落在他的卫衣帽子上。沈晞然看着他冻得发红的鼻尖，突然觉得这寒假好像比往年有意思多了——不用穿憋闷的校服，不用在早读课偷偷看他的背影，还能像现在这样，踩着雪听他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听他羽绒服拉链偶尔蹭到毛衣的轻响。

回去的时候，林屿森非要帮她拎包。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偶尔肩膀碰到一起，又像触电似的分开。快到家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串糖葫芦塞给她：“沈晞然，”他挠挠头，雪落在他睫毛上，“明年……明年寒假，还跟我来粮站不？”

沈晞然咬了口糖葫芦，酸得眯起眼，却看见林屿森的耳尖红得像山楂。远处传来谁家放鞭炮的声音，她含着山楂含糊地应了声“嗯”，感觉心里像被糖浆泡过，甜丝丝的，连带着落在肩头的雪花，都好像没那么冷了。